銀江的水波連綿起伏,撞上江岸,復又回頭,綣著岸上的微光,像是一條條銀白色項鍊,閃閃熠熠。在周念毫無焦距的眼神里形成無數個斑斕光點。
就這樣大腦放空了好一會兒,她才又嘆了口氣。趁四下無人,她很想罵幾句髒話發泄這糟糕的情緒,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規訓成為一個安分守己,乖巧懂事的三好生。潛移默化地成為和張寧一樣,用說不說髒話,打不打架,成績好壞把人區分成
三六九等的俗人。
她再一次拿出那本競賽資料,翻至書本末頁的空白處,把無處發泄的情緒灌注在筆尖,用最雋秀工整的字跡書寫憤怒。
真遺憾,樹了我這樣一個敵人。
「寫什麼?」
「……」
周念筆尖一頓,『人』字的一撇划過書頁,她默默把書本合上。
「沒寫什麼。」
江池挑起眉尾,大剌剌地坐在她下一個階梯上。
「沒寫什麼,需要像做賊一樣偷摸著來江邊寫?」
周念微抿唇。
「真沒寫什麼。」
「情書?」
有什麼文字比情書更難以示人,這是他下意識的想法,脫口而出的那秒根本沒有細究過她寫的情書會給誰,又寫點什麼。所以當周念直視他的眼睛,反問他『你要看嗎』時,江池當即一怔。
她的眼睛好像永遠那麼亮。
又問:「你想看嗎?」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數秒,江池勾起唇角,漫不經心道:「看,為什麼不看。」
周念把書攤開,將那幾個字展露在他面前。
——真遺憾,樹了我這樣一個敵人。
意識到自己自作多情,江池本能地嗤了聲。他當然不知道這幾個字是寫給姜小小的。以為這是書呆子為了勉勵自己寫下的豪言壯語。覺得這種過分幼稚的行為有點可笑,又有點......可愛。
他轉移話題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周念實話實說:「心情不好吹吹風。」
「你呢?」
江池卻不誠實:「隨便走走。」
「喝過酒也會出來隨便走走?」
「……」
「你身上有酒味。」
「哦,那跟你一樣,心情不好出來走走。」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江池從褲袋裡取出煙盒,嫻熟地抖出一根銜在唇間。江風拂過把煙霧吹向後方又很快散去,周念看著眼前絲絲繞繞的煙突然開口。
「借我一根。」
「什麼?」
江池詫異地回頭。
「煙?」
「嗯。」
周念很肯定:「借我一根煙。」
「是借?」
他在借上加重了音。
周念聽出他意有所指解釋道:「我會還的,還有兩個月前的錢,我都會還給你。」
原本也只是逗逗她,沒想到她說得那麼認真,江池不甚在意地『哦』了聲,將煙盒懸在半空。
「會嗎?」
周念:「我可以學。」
江池:「怎麼學?要我手把手教你?」
「不用,看過就會了。」
她又伸手問他要打火機。
「火。」
江池遞上打火機,饒有興致地看她動作。她有模有樣地夾起煙,火苗迸出,嘴裡的煙慢慢靠近,到底是生疏,火還沒碰到煙就被江風吹滅了。
再一次點火,她學著剛剛江池的模樣用手護住火苗,可這風似乎卯足了勁跟她作對,無孔不入,再一次將火熄滅。
「算了。」
江池有意阻止,周念躲開他伸過來的手。
「再試一次。」
這次她沒有點火,身體一挺,向前欺近。
江池從濃重的煙味中分辨出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梔子香。香味漸濃他本能地向後微仰,幾乎是一瞬間,領子被人用力扯住。
她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勾。
「你怕什麼?」
目光從他的眼睛下移到嘴唇,再從嘴唇沿著煙直到煙星。周念銜著煙慢慢靠近。咫尺間,他看到了她顫動的睫毛和那顆很小的山根痣。眼前的她從容淡定,認真專注,動作神情不沾染一點離經叛道的放縱。好像她根本就不是在點一支煙,而是在研究自己感興趣的複雜領域。
她的鼻息輕柔溫熱,不間斷的划過他的鼻尖,江池喉結一滾又想起夏日裡的過堂風。
兩端相觸,周念吸了口氣,那端的紅點順勢燒了過來。
她得意地揚了揚唇角,目光再次觸到他的眼睛。江池不躲不閃,以同樣從容的,雲淡風輕的眼神回應她。
「我能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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