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綠意盎然，裝修設計極具個性。為了保證談話的私密性，選了包廂。李雅妍先到，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微微冒著熱氣。

她今年四十九歲，天生的美人胚子與後天的藝術浸潤，讓她氣質出眾，看上去彷如三十許人。李真知繼承了她的美貌，母女倆站在一起像一對姐妹。

在李真知的記憶里，母女倆住在香草小區相依為命的時候，李雅妍是一位極為稱職的母親。她愛她，把她照顧得很好，過得再艱難都沒有讓她吃過苦頭。但自從她們到了康巴赫家，一切都變了。李雅妍好像終於卸下包袱，不再視她為重心。她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不見人影，她也有了太多東西需要學習和適應，母女倆的關係迅速從親密變成疏離。

李真知最難受的時候甚至恨過康巴赫家，覺得這個新家讓她失去了媽媽。然後李雅妍對著歇斯底里的她說了一句話：「女兒啊，我做了十三年李真知的媽媽，現在，讓我做回李雅妍，好不好？」

李真知怎麼能說「不好」？李雅妍為她付出得夠多了，連莉迪亞都羨慕她。

李雅妍和威廉離婚後，滿世界地飛，一年中留在F國的時間最多，和李真知有時一年見不到一次面。

像這樣特意坐在一起正經談話，已經很久沒有過。

李雅妍抿了一口咖啡，輕柔說：「聽英珍說，你聖誕節在香草小區過？」

「嗯。」

「真知很念舊啊。」李雅妍叮囑，「不過聽說那邊治安不是太好，你一個女孩子出門要注意安全。」

「嗯。」

李雅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當然，最好減少和不合適的人來往。」

李真知笑了：「誰是不合適的人？」

李雅妍說：「我知道你小時候和梁燦玩得好，但他已經成為和我們不一樣的人了。英珍交了男朋友，如果有進一步的發展，我們也不適合再打擾她，不是嗎？當然，如果她有資金上的需要，我們可以適度幫忙。」

李真知說：「這次之前，您多久沒和英珍姨聯繫了？」她時不時回到香草小區住的事，在康巴赫家不是秘密。以前李雅妍從來沒有管過她。自從離開香草小區後，她就和小區的一切切斷聯繫。

李真知和徐英珍見面時，徐英珍會簡單問問李雅妍的近況，但不會問太多。因為李雅妍已經不和她聯繫了。李真知能想像她聯繫徐英珍時，英珍姨有多高興，並且在毫無防備之下說起大家的近況，然後被李雅妍在心裡評定為「不合適的人」。

李雅妍說：「真知，媽媽只是擔心你。」

「我自有分寸。」李真知沒有怪責她。還好她不知道她和權至龍的事，不然在她的觀念里，更加離經叛道。她只希望李雅妍不要突然又變得關心她。

李雅妍說：「我和威廉都很愛你，希望你能得到更好的人生。」

李真知堅定說：「我現在的人生很好。您完全不用擔心我會挨餓挨凍。」

李雅妍耐心說：「我的意思是，更高的追求、成就，或者家庭、陪伴，讓你變得不那麼寂寞，以致於總是懷念過去的時光。」

不得不說知女莫若母。哪怕李真知覺得自己足夠堅強，她的心依然不受控制地被小小戳中了一下，雖然只有小小一點。

李真知尖銳說：「而您和威廉的方法是給我找一個富有的丈夫？」

李雅妍不疾不徐說：「據我所知，威廉曾經想支持你的事業，而我認為你目前的事業沒有不好。」

「我的感情生活也沒有不好。」

「一直單身？有需要的時候來一個不負責任的一夜。情？」李雅妍淡然說，「我希望你能多珍惜自己的精神和身體。」

李真知衝口而出：「說得你們好像是多值得學習的榜樣。」

李雅妍有一瞬間仿佛被刺傷，露出一絲情緒：「如果你覺得我們作為父母不是好的學習榜樣，你可以做得比我們更好，而不是跟著學到我們的所有不好。」

李真知立刻後悔了，軟下來：「我只是認為你們的方式對我沒用。」

「於是你甚至不願意去嘗試。」李雅妍緩緩氣，「如果你不嘗試，永遠不知道有沒有用。對於你來說，會損失什麼？看看我和威廉，嘗試過了，不合適便分開。你是康巴赫家的長女，你比我擁有更多試錯的機會。」

所以，不愧是離婚了依然能把康巴赫家的掌權人吃得死死的女人。李雅妍平時不管李真知，一出手便等級壓制了。

李真知答應會在威廉安排的相親中準時出現，為期三個月。

正事說完了，母女倆都舒了口氣。

李真知摩挲著咖啡杯的杯沿說：「我不是一個容易搞定的女兒，對吧？」

「我不想搞定你，親愛的，你已經26歲了。」李雅妍戴上墨鏡，「只是不想你錯過一個足以改變你人生的機會，家庭和情人不一樣。」

李真知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這次您打算在紐約待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