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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容俊朗,在專注地打量他,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倒映出裴枕的模樣來,他的面上覆了一層薄粉,唇上捻了胭脂,臉頰打了薄薄的腮紅,相較於往日艷麗了不少......

男人的視線從他的唇移上,對上他的視線,他眉眼一彎,笑意在眼底蕩漾,就連眼尾的紅痣都鮮活了。

裴枕的心裡徒然落空了一拍。

怎麼會是沈遲?

穿堂吹來一陣風,樑柱上垂下來的幔帳倏然飄蕩而起。

裴枕的手指蜷曲,他轉頭,看到他邊上擺著一根長長的紅燭,與對面的紅燭相對齊,桌子左右兩邊擺著一個弧形酒杯,桌子中間還擺著供果、乾果碟。

碟子之後是一個古樸的小香鼎,上面密密麻麻插滿了有幾千根已經燃盡的香,只留下紅色的香把立在鼎里,有兩根新的香插在上面,被簇擁在正中間,安安穩穩地燃著。

香火鼎後面是一個龕閣,龕門外有紅線松垮地纏繞著,看上去像是堵上了龕閣的門,紅線上貼著破舊、有些年頭的小剪紙,是歪七扭八的,已經發舊了的「囍」字。

龕里擺著兩個黑木牌位,豎排,在中間寫著:林氏門宗五代林枝繾牌位、趙氏門宗十一代趙君瀾牌位。

原來,這裡是雉婦和她相公的靈堂。

沈遲在他的面前看他,裴枕端坐在椅子上,他轉過頭,喉嚨有些發緊,問他:「你怎麼在這裡?稚娘子呢?」

「聽說你要成親了?」沈遲的手指划過他的側臉,慢條斯理地問他:

「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裴枕垂眸看著他的指尖,沒出聲,於是沈遲剛才還能稱得上溫柔的目光頃刻之間蕩然無存,他的眼眸一眯,變的有點危險。

他的指頭挑起他的下巴:「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你與誰已經拜過堂,又與誰成過親了?」

裴枕這才恍然想起,他看著沈遲如今這幅裝扮,究竟是哪裡有點眼熟了......

「元華二十八年春,河神祭日,那才是我們的新婚之日。」

仿佛被一記重錘擊中腦袋,他猛地想起來,那場被他有意無意淡化的盛大祭祀。

他們早在天地見證下,經千百人目睹、歷代千萬人傳頌著,獨屬於河神與凡人沈遲的大婚。

只是日子過的太快,他時常記性不好,對於這場被動接受的獻祭,甚至是有意淡忘的。

這場祭祀害他背上了二十四條人命——他甚至都不覺得那是一場盛大的典禮,可是,那場祭祀是成功的。

在無數信徒見證下,經巫祝締結契約,由巫祝拿著他的神位牌,與年僅十三歲的沈遲,正式地三拜、三叩首,禮成了。

契約是生效的,以至於他的生死名冊上,那一條條獻祭過的生命才會以「沖喜」為由浮現出來,條條都與他有關。

「我們成過親,你都忘了。」沈遲的手背蹭過他柔軟的臉頰,將他臉上的粉抹去了。

往事重現,實在是造化弄人。裴枕喃喃重複道:「我都忘了......」

「你是忘了。不過沒關係,這次也算。」

沈遲俯身,在裴枕還愣神的時候,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臉,宛如鴻毛輕柔拂過。

溫熱的觸感,裴枕的睫毛一顫。

他的手被他拉著,沈遲的手掌很熱,蓋在他的手背上,聽到沈遲啞著聲說:

「我替嫁鬼一回,把你娶回家,供著,好不好?」

裴枕不語,卻也沒有推開他,沈遲偏頭,更加重重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我的神明,你答應了。」

這次,裴枕被親的臉往後一仰,感覺臉上有熱氣上涌,幸好他的臉上打了一層腮紅,遮掩住了,看不出來,他更加慌亂地移開視線,抿了抿唇,於是胭脂被塗抹的更勻了。

沈遲凝眸看他,問他:「你中了嫁鬼的咒嗎?」

「我......」裴枕視線移到他的臉上,看著他緩緩說:「我中了。」

或許是吧。

沈遲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應該如此的笑容,只是有點勉強,有些生澀發苦,他失望又在情理之中地點了點頭:

「難怪,難怪......」

難怪他到現在還在配合他,真正的裴枕,若是沒有中嫁鬼的令咒,現在怕是已經將他推開了,而不會像現在這樣,他說一句,他說一句。

裴枕低垂著眼眸,沈遲站在他面前,問他:「嫁鬼給你下的令咒是什麼?」

「成親。」

「已經成了,」沈遲指頭穿過他的發尾,順了順,有些漫不經心地問:「接下來還需要做什麼?」

「喝合卺酒。」

「然後呢?」

裴枕想起紙人與他說過的話,接下來的順序是:「我抱你,去西房。」

「去那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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