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對於他收季言為關門弟子還是頗有微詞的,畢竟季言雖然畫畫的天賦很高,但是在同行里看來他這個人孤傲、不合群。但是陳於崇跟季言的緣分,又豈是世人的三言兩句就能斷的?
季言發生意外那天,陳於崇不巧正在法國交流會,知道了他受傷的消息,立刻跟主辦方辭行趕了回來。只不過老人嘛,上年紀了,再加上長途奔波勞碌,染上了風寒,這兩天時不時的就咳嗽。
陳於崇側身,拿出帕子捂住嘴,沉悶的咳嗽聲傳入季言的耳中。
季言嘴角的弧度繃直,內心有些自責,開口勸道:「老師,我真的沒事了,您快回去歇著吧,我這還有朵朵在呢,您不用擔心。」
老人不在意的擺擺手,「就是個小感冒,不用緊張,我來都來了,總得看到你真的沒事我才放心。」陳於崇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不過呢,你這麼一說我也確實感覺有些胸口不舒服了......」
季言立刻起身扶著他:「老師你哪裡不舒服了?我現在就去喊醫生。」
陳於崇忙拉住季言,這孩子也太急了,差點沒拉住。
「你慌什麼,你這腳還打著石膏呢,給我坐下!」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老師我只是覺得胸口有些悶,你要是想讓我現在就回去休息也行,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季言神色一愣,立刻就明白了,老師這是在跟他討價還價,說明他身體沒事。他心下鬆了口氣,老師這麼多年來為他操心了這麼多,季言也樂意配合他,讓他安心。
「什麼事?」
「算算日子,你也到時間去看張醫生了吧?就今天,你一會兒辦好了出院手續就去,那樣我才能放心的回去休息,怎麼樣?」
季言看著陳於崇因為上了年紀而顯得渾濁的眼睛,那滿眼的期盼,讓拒絕的話鯁在喉間。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老師已經不復他記憶中那樣意氣風發的樣子了,他從小跟著老師學習,老師教他握筆,告訴他世界上每一種顏色都是獨一無二的。
老師挺拔的背脊也在時光的洪流中漸漸彎曲,從前他只能仰視老師,如今變成老師仰視他......
季言眨了眨略微濕潤的眼睛,點頭答應。
陳於崇不由得笑眯了眼,摸了摸季言的腦袋。
病房的門口被推開,朵朵拿著辦理好的出院手續來接季言。
「陳老師,季老師,手續都辦好了,我們走吧?」
「朵朵,你一會兒直接帶季言去找張醫生,務必要親眼看著他進去,我要回去休息了,年紀大了就是經不起折騰。」陳於崇錘了錘自己的發酸的腰,無奈地說。
朵朵看看陳於崇,又看看季言,發現季言完全不反駁。太稀奇了,往日季言這個時候會找藉口推脫掉,現在居然乖乖聽話去看張醫生。
由於行動不便,季言現在出門得坐輪椅。之前朵朵已經將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差拎包出門了。
季言坐在輪椅上,時不時往病房門口看兩眼,整個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坐在一旁的陳於崇對於他這個行為瞭然於心,這小子心裡藏著事兒呢。
「走吧,我送你們到車上。」陳於崇推著季言的輪椅往外走,朵朵急忙拿著行李跟上。
季言坐不住了,想要阻止陳於崇推他,「老師,你不用推,我自己來就好了。」
「行了,給我坐好,不想讓我-操心以後就照顧好自己,再這樣你就搬過來跟我住。」
這話一出,季言頓時就不敢說話了,立刻乖乖坐好。
一旁的朵朵不由得捂嘴偷笑,季老師是真的很怕陳老師,更害怕要跟別人長時間呆在一個環境,每次陳老師只要搬出這一招,保准給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路過的病人被這一出奇妙的場景驚得連連回頭,老爺爺推著個小年輕在走,旁邊還有個小姑娘跟著。
雖然回頭的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季言出色的長相,但並不妨礙季言被這些火熱視線難受得低下頭。
輪椅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咯吱」聲,外面的陽光正好,透過窗戶將陳於崇的影子拉長,季言看著影子一點點划過地面的格子。
陳於崇在這環境下開了口,「小言最近是不是交新朋友了,不介紹給老師認識嗎?」
季言睫毛微顫,他身邊的所有事情,朵朵都會告訴給老師。他知道老師是因為擔心他,所以他並不排斥。
想到那個人,他的眼睛微彎,「對,她是個很特別的人,等有機會,我會將她介紹給老師的。」
「特別點好啊......你身邊有新朋友出現,老師才能放心。」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看見季言主動交朋友,這對季言來說是一件好事,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了,陳於崇心裡不由得酸澀了一下。
季言垂下眼睫,交疊的雙手無措地用力掐著,他輕聲道:「其實這兩年我感覺好多了,不會再發生之前那樣的事了,老師你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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