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哥?」童寬的聲音從上鋪傳來。
「嗯?」
「關門,有蚊子呢。」
陳艾卅這才把門輕輕闔上,心裡的那股火好像缺了氧一般,也跟著滅了。
「卅哥,你之後還會這麼忙嗎?」
童寬問自己的聲音很輕,輕到讓陳艾卅不忍心再說假話。
「如果面上的話,應該不會了。」
「真好,」童寬的聲音里已經帶了些睡意,說得有些糊裡糊塗的,「又可以吃到卅哥帶的晚飯了。」
說完這句話,童寬的呼吸就變得綿長了起來。
這會兒才六七點,童寬就這麼睡著了,他這段日子應該也沒少忙吧,想到這裡,陳艾卅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明明一直在為難自己的人是童寬,自己又何必再給他多餘的不安,明明這段時間離開的是自己,怎麼好意思想問他怎麼不來找呢。
陳艾卅回復的聲音也很輕,他都不確定童寬有沒有聽見。
「好,想吃就天天給你帶。」
童寬翻了個身,陳艾卅心裡的氣也跟著消了。
第19章
下一站就要到了,本以為站個兩三個停靠站不是事兒的陳艾卅,此刻腿也漸漸麻了,他開始用雙腳蹬著地,已經接近了後半夜,窗外的黑天沒有一絲亮光,只有火車車軌邊上矮矮暗暗的燈。靠在門板上的陳艾卅明顯覺得溫度降了下來,冰涼的鐵板貼在手背上,不一會兒就感到了冰手,可手上越是冷,心裡就越著急,後半夜了,童寬還沒有消息,他不斷刷新著聊天對話框,哪怕只有一個關於童寬的也好,可事實就是無論他怎麼刷,童寬的聊天對話框即使置頂了,還是依舊沒有新的紅點出現。
手機突然電量低報警了一聲,陳艾卅看著電量從20跳到19的時候呼吸停滯住了,直到胸口感覺到一陣憋悶,他才想起來換氣,接近20的電量,就好像童寬搜救回來的希望一樣,陳艾卅此刻都有些不敢用手機,怕電量跑得太快,可又擔心收不到消息,人像是被左右拉扯著,感覺都要生生扯裂掉。
一番無用的痛苦後,陳艾卅向自己坦白道,他離開童寬的這大半年,自己也多次責怪過童寬,責怪他為什麼當時就坐沙發上一動不動,他可以不起身、可以不挽留自己,可為什麼連一句話都不跟自己說,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開他們一起住了三年的小家。
這大半年來,陳艾卅也沒有回家,只是在之前他們臨江的公寓的對面小區租了個一室的房子,搬進去的第一天,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擠、太擠了,沒有之前能撒開手腳的暢快,更缺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憋悶,不是孤獨、更不是寂寞,而是從心底里升騰起來的懷疑,「這是哪裡」「為什麼是這裡」「我也沒有家了麼」,他憋悶到只想在這間屋子裡睡覺,他更加努力地工作,有機會就出去出差,他想戒掉每次到小區門口回頭看的衝動,可每次不管是開車還是走路,駐足在小區門口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抬頭看一眼,他幾乎瞬間就能捕捉到自己和童寬住的那間小屋。
說不後悔,那是假的。
可讓他真的再繼續面對一個看不見自己的童寬,他也實在不願。
他要錢,也要前途,可他也想要愛。
他想要童寬的愛,他要得也不多。
只要童寬像過去一樣,里里外外地聽他叫一聲聲「卅哥」就好。
——
陳艾卅的面試出結果了,本來預估只招1個的助理名額被擴容到了2個,HR直白地告訴陳艾卅,說區域總經理在終面的時候很看好自己,但一起進終面的女孩也十分優秀,於是臨時向人力資源部提出了加額的申請,最終兩個人都通過了。Offer是通過郵件發送到自己郵箱裡的,陳艾卅先是給導師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拿到心儀的Offer了,導師就嗆他說是不是變相催著他給自己改論文呢,陳艾卅笑得賊,說和導師心念合一,他導哼了一聲說了句知道了就掛了。陳艾卅討喜,長得英俊瀟灑,會說話,平日裡也不小氣,還風度翩翩,連帶著師母都挺喜歡他的。
他導對他說過最經典的一句話就是,「幸好你不風流,不然自己手下的學生參加明審的時候,都不知道要被關掉幾個」,弄得陳艾卅一頓笑,擺著手說不至於。
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了,走路的腳步都輕盈了起來,不知不覺又晃到了教育超市,透過梧桐樹的映在玻璃上的樣子看到了童寬,瘦瘦的,穿了件黃色的,看見陳艾卅走進去的時候,童寬就笑了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也在笑,旁邊的貨櫃都好像消失了,整個畫面就剩下了童寬,甚至空氣里還有一些清新的泥土芬芳,那顆虎牙好像變軟了,透著一股茉莉的香氣,陳艾卅循著就慢慢走到了童寬面前,直到鞋頭碰到了收銀台的柜子,陳艾卅好像才清醒過來。
「卅哥。」童寬叫了他一聲,清脆活潑的聲音,像是水晶輕輕碰了一下金屬。
陳艾卅的笑意收斂了些,還是微微笑著看他。
「有好消息嗎?」童寬倒是笑得更開了些,「說出來讓我也開心一下。」
「我面試過了。」陳艾卅輕輕說了一句。
「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什麼時候結束?」陳艾卅看了一眼掛在超市裡的鍾,「等林琦過來?」
「今天林琦不來,」童寬撓了撓頭,「她說有個學長硬拉著他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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