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寧到底不能免俗,說到恆瑞集團,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印象就是程式設計師的天敵、把社交軟體搞崩的驚天大瓜:「是去年跟謝觀在電影節出櫃那個霍總嗎?」
程君蘇顯然已經對這種反應見怪不怪,淡定答道:「對,霍明鈞是恆瑞現在的當家人,他和謝觀公開關係之後的輿情公關是我們做的,對我司的服務還比較滿意,後來恆瑞也成了我們的大客戶。」
他說得很簡單,不過沈政寧用腳趾頭隨便想想也知道,人家集團董事長不會無緣無故和外包公司討論這種運營決策話題。按照程君蘇那個「冰山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的德行,要麼他跟恆瑞集團、或者霍總本人有更緊密的聯繫往來,要麼就是收購的進度條已經暗中動了,只是大部分人還沒有覺察到而已。
「行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再觀望一段時間,看看天上的餡餅會不會掉到我頭上。」沈政寧說,「不過我有點好奇,為什麼是你來打頭陣,一般來講,收購這種事不應該是投資或者戰略部門的活嗎?」
「嗯……怎麼形容呢,」程君蘇一到關鍵問題就下意識地繞彎子,拖著懶散的尾音,漫不經心地說,「你可以理解成我是砍價的,負責跟人家說『你這衣服面料不好』『菜都長蟲了』那種反派角色。」
然而他生動形象的比喻並沒有舒緩氣氛,沈政寧眉頭微微沉下來:「聽起來是個髒活啊,程總,你確定只是發現蟲子,而不是往菜里放蟲子吧?」
「當然,我司是合法的正規企業呢親,」程君蘇很不委婉地回道,「而且要不是貴司先自斷一臂,我們也搭不上這趟順風車,對不對?」
他的話像一枚小錘落在了看不見的屏障上,倏然撞出不可忽視的悠悠迴響,沈政寧忽地一怔,似乎有條若隱若現的線在眼前閃過,微微睜大了眼睛。
「搭便車……?」
程君蘇不明所以:「對啊,怎麼了?」
「沒怎麼,祝你成功。」沈政寧拉回瞬間脫韁的思緒,鄭重地託付道,「你好好干,務必服務好金主爸爸,爭取讓我無痛邁過程式設計師三十五歲這道天劫。」
電話那頭的無奈已經快要順著無線電波溢出來了:「……哥們兒,你如果不是非得在程式設計師這棵樹上吊死,去抓出軌都比現在掙得多吧。」
「那是違法的親。」沈政寧一本正經地回復他,「而且我欠缺冒險精神,就喜歡程式設計師這種又穩定又安全的工作。」
程君蘇一言不發,乾脆利索地掛掉了電話。
沈政寧退出對話框,垂眸看著微信聯繫人界面,手指懸在袁航的名字上方,卻遲遲沒有下定決心點開,一直猶豫到手機自動熄屏。
漆黑屏幕倒映出他面無表情的臉,他扯起嘴角無聲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誰,旋即收起手機,推開步梯間厚重鐵門,回到了人心浮動的辦公室。
下班回家,silver最先搖著尾巴親昵地湊上來迎接他,莊明玘邊打電話邊從二樓下來。他是那種一旦不笑就會顯得冷淡陰鬱的相貌,凝神專注時尤其拒人千里,但當事人大概沒有自知之明,就這麼掛著一張「天涼了該讓王氏破產了」的冷臉,伸手接過了沈政寧的電腦包。
他語速很快地講著英語,中間還夾雜著一些法語單詞,沈政寧豎起耳朵分辨了幾句,聽起來是在講某個展覽。原本他不想打擾莊明玘的工作電話,但緊接著他眼睜睜地看著大少爺拎著包溜達進了客廳,因為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對話上,加上個子太高,於是非常順手地把電腦包放在了冰箱頂上。
沈政寧:……
有時候過得心累並不全是命運的捉弄,也可能是某些人悄無聲息地給生活增加了難度。
網上有個流傳很廣的說法——「人在打電話的時候無論遞什麼都會接過去」,沈政寧領著silver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路過茶几時順手從果盤裡摸了個蘋果,若無其事地遞給莊明玘。
莊明玘自然而然地接過來,在手裡拋了兩下,隨手放在了酒櫃頂上。
片刻後,沈政寧再度路過並遞給他馬克杯,莊明玘接過喝了口溫水,隨手擱在了陳列櫃頂上。
又過片刻,沈政寧第三次路過並遞給他silver,莊明玘一無所覺地單手抱過二十公斤薩摩耶,還掂了掂,繼續專心致志地跟對面講電話。
沈政寧:「……」
Silver:「……」
少頃莊明玘終於覺察到重量不對,低頭一看,silver睜著懵懂無知的圓眼睛回望他,而沈政寧已然轉過身去,肩頭抖得好似風中殘葉。
莊明玘:「……」
猶如春風吹開冰封湖面,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彎起溫柔弧度,露出混雜著無奈的嗔怪神色,用幾句話飛快結束掉這通電話,把silver放回地上,摸了摸它的圓腦袋,繃著臉控訴道:「你太壞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