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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若他一時興起,將手一揮就能毀掉整座村子,我絕不能讓他如此。

「獻祭,達成人與神之間的某種制衡。滿足他,他就不會興風作浪。」

我冷笑:「你不是女人,自然覺得划算。可我是女人,我不想任人魚肉。」

他弓起脊背,蓄勢待發:「什麼任人魚肉,她們都是自己死了的!」

電光石火之間,他伸手欲掏我的心窩。

剎那,我放聲哀號:「董郎,他要搶我們的孩子!」

董慕奪門而入,擋在我身前:「村長,您這是做什麼?」

我嚷嚷:「他說什麼他家沒有的我家也不能有,硬要把孩子帶走!」

「我曉得了。」董慕俯視他,「如今你們本家沒落,就打起搶嬰的主意。」

董光祖道:「她偷了本家的寶貝,還來!否則今後的洞女都別成婚了!」

董慕將信將疑,將房中翻個底朝天,都沒找到董光祖說的鈴鐺,頓感惱怒:

「你們本家沒孩子,就要來搶我的......你豪橫什麼,我在村中也算有幾分薄面!」

利益當前,董慕被唾手可得的財富蒙蔽雙眼。

他露骨道:「你個穿開襠褲的,算個鳥村長!」

董光祖額角青筋暴起,生生壓下心中怒火。

董慕作勢要拉他去村中評理,他作了讓步:「東西是沒找到。」

「但是。」董光祖話鋒一轉,直勾勾地盯著我,「董慕,我要你把她殺了。」

董慕扭頭看我。

他像在看一隻不會下金蛋的雞。

他遲疑片刻,斬釘截鐵道:「好。」

我早死或晚死,對他來說毫無差別。

我面色蒼白,做出不敢相信的姿態。

我哀求他:「起碼、起碼等我、我親眼看女兒成婚......」

「不行,現在就殺。」董光祖道,「她知道董村的秘密。所有秘密。」

董慕馬上轉換陣營:「念慈,莫要怪我,只怪你生來是個女人。」

「我沒想活,我知道我逃不掉的,我只想看著女兒出嫁。」

董慕道:「看看看,有什麼可看的。現在可由不得......」

「由不得?」我抱著死嬰,「可你的富貴,在我手上。」

「新娘若四肢殘缺,是不是會叫神明惱怒?

「若我現在剜去她的眼睛,你便嫁不了女了!」

「如何?」我的拇指摩挲著死嬰的眼窩,「由不由得?」

挾天子以令諸侯果然奏效,董慕忙道:「由得,由得!」

他去勸慰董光祖:她知道又如何,她一個女人能玩兒出什麼花?

董光祖知道董慕今夜是非嫁女不可,再鬧便難做人。

他沉著臉聽了一陣,最終點了頭,拂袖而去。

我緊緊地抱著這個孩子,有所覺察:

女兒溪底的世界,董光祖也不知情。

所以他沒有極力阻撓董慕嫁女。

溪底,是怎樣一個世界?

第6章

【第三日·夜】

當夜三更,女兒溪邊熱鬧非凡。

喜樂奏響,卻同以往有所不同。

輕快活潑的曲調。猶如碩鼠輕巧靈活的步調。

血紅的小花轎被八個腳夫抬了出來。

他們面對著看客,背對著女兒溪,在倒著走。

我站在最靠溪的一側,還有旁人的媳婦在看。

有女人在,董慕不會明目張胆地動我,免得嚇跑她們。

他和董光祖篤定了我是逃不出去的。

董村如此特殊的地形,簡直就是天然的牢籠。

董璟站在戲台一側,預備上台跳儺戲娛神。董慕擠了過來:

「祭官大人,這怎麼回事?這、這全都反了!」

「尋常人家嫁女的吉時在清晨,但卦象說您家的吉時在三更夜,儀式自然要反著來。」

「安心。」董璟微笑,「神也會喜新厭舊,您家千金這麼特別,指不定招他喜歡。」

董慕啞然,喜事儀式源於祭官曆代口授,無文獻可考。

他只能相信董璟。

董璟披上戲服,戴上儺具,左手執綞扇,右手握白旗,跨步登台演出。

喜樂的聲響被戲曲的奏樂聲蓋過。

女人們拍手叫好:「我最中意的就是這一曲!」

我心中微動:「我才Ṭū́ₕ嫁來一年,聽不出好壞,夫人何出此言?」

「此曲名為《搬先鋒》,打頭的『先鋒』可是女人,豈不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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