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慰沉默半晌,這才默默念出了那句詩:「遠山修暮色,慰我獨歸人。」
脫口而出的瞬間,宋遠慰的思緒好像瞬間被拉回某個遙遠的,掛著月牙的晚上,但風一吹,卻又消散在空中,什麼都不剩。
心臟處傳來一陣微妙的感覺,說不上來那是什麼,只覺得有些難受。
聽宋遠慰說完,秦暮修也完全愣住了,渾身僵硬到連額頭上的毛巾掉了下去都未曾察覺。
他就這麼呆愣愣地盯著宋遠慰,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來震驚混著薄薄一層淚水,將視線模糊。
恰好這時候宋遠慰轉頭看來,秦暮修反應迅速,迅速轉了個身,這才沒讓宋遠慰看見他眼角的淚水。
不該問的,實在不該問,秦暮修暗自懊悔道。
翻身的動作太大,身下的床板止不住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怎麼了?還難受嗎?」宋遠慰見他動作反常,伸手就要去摸秦暮修的額頭。
「別碰……」秦暮修的聲音都有些啞,宋遠慰被他這一聲喊得當真沒有再動,一隻手懸在半空中停了幾秒才默默收回。
「我睡一會兒,你自便。」秦暮修說完,一拉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信息素和眼淚都被掩蓋在了被子底下。
宋遠慰現在心裡也亂亂的,盯著床上鼓起的一坨,眼神閃爍幾下倒是沒多說什麼。
他在秦暮修床邊坐了很久,沒敢回去秦暮修的腦袋裡,生怕再夢見什麼不該夢見的。
但即使沒有回去,宋遠慰的腦子裡此刻也閃過許許多多奇怪的畫面,亂麻麻地,無法拼湊完整。
記憶深處,他仿佛聽見一道遙遠又模糊的聲音稚嫩地問他:「為什麼我叫這個名字呀?」
但很快,所有如潮水般湧上來的回憶又如潮水般褪去,只在宋遠慰心間留下一片潮濕的痕跡,其餘什麼也沒剩下。
宋遠慰再想去回憶卻什麼都想不起來,甚至他越是想要記起,就越是迷茫,到頭來宋遠慰甚至想不起來剛剛自己是想回憶起什麼東西來。
腦海里響起一陣微弱的電流聲,很小,但足夠吸引宋遠慰的全部注意力。
【溫馨提示,當前宿主您的程序發生混亂,已經為您糾正。】
聞言,宋遠慰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無神地看向虛空,仿若一具被抽走靈魂的屍體。
可……他垂在身側的手分明緊握成拳。
凌晨時分,宋遠慰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但沒敢離秦暮修太遠,就靠在床邊睡的。
他睡覺向來睡得死,連身邊的人什麼時候醒的都不知道。
其實秦暮修沒睡,他一直醒著,易感期讓他的腦袋變得遲緩,暴走的信息素也讓他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生怕自己再多看宋遠慰幾眼就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所以只能把自己裹起來,像一隻生活在陰暗角落的蠕蟲一般。
而現在,宋遠慰睡著了,他才敢探出頭來,窺探一眼。
周圍的香味濃得快要爆開,暴走的信息素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緒的變化,更加變本加厲地在秦暮修身體裡橫衝直撞,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出口。
而秦暮修只是微微側過頭,靜靜地盯著宋遠慰的側臉,良久才緩緩湊了上去,在一息之間的距離停下。
有一瞬間他是想直接吻上去的,但還是生生止住,這種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事情已經就很久沒有發生過了……
他就這麼靜靜躺著,卻又想起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曾經問過一個人,為什麼自己會叫這個名字,他看別人的名字都是從古詩詞裡來的,寄託了父母最真切的期待和最美好的祝願,為什麼他沒有,他的父親好像並不喜歡他。
那個人和他說,有的,一定有的,這麼好聽的名字,肯定是費了很多心思才取出來的,怎麼會沒有美好的祝願呢?
於是,那個人憋了半天,好半天才默默念出這句'遠山修暮色,慰我獨歸人。'
他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只能纏著那個人一遍遍地和他解釋,念叨好幾遍之後,他又問那個人:「那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想了想,回答他:「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怎麼會呢?」秦暮修道:「人都有名字的,你怎麼會沒有?」
那人卻十分嚴肅的糾正他:「我只是一串代碼,編號就是我的名字,我不是人,所以也不會有人類的名字。」
那時候的秦暮修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坐在沙漠上,仰頭看見天上的月亮,才想起來當初那個人笨拙地編了一首酸唧唧的詩來哄他開心。
於是,耍賴撒潑,逼著那人給自己錄下一段音頻。
「你就說,『我是天邊的太陽,就算燃盡最後一絲光亮,也會將遠處的山巔照亮,到那時,你爬上山頂,就能看見我在那裡等你,我們一起,逃到世界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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