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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檐沒工夫欣賞,方進屋,便齊開兩屜,將裡頭有用沒用的東西都挨個倒出來看過才算完。

他先前聽薛宅管事說過,那老爺和夫人平日裡脾氣還算溫和,對待兒子更是一口一個心肝兒,可卻不喜歡兒子跑他們房間瞎鬧。

由於那提醒過於露骨,戚檐不免也生了些警惕,翻東西時再著急也時不時要往外頭瞄個兩三眼。

屋裡的奇珍異寶十指數不過來,由於那薛當家之前讀過點書,為附庸風雅,買了不少書籍作裝點,這當然無足輕重,但可苦了掃雷式翻找線索的戚檐。

為了翻到幾張鄭槐與他原身交流的信紙,硬是將那些大小書籍挨頁翻去。

沒有。

他卻不信。

他的眸光在屋子上下繞了一圈,末了停在一個被列於博古架上的司南上。

眼前忽而不合時宜地閃現起薛有山那塊停滯不轉的表。

這司南會轉麼?

他生了那般疑惑,鬼使神差地將司南底盤往另一個方向轉去。

那司南果真半分不動。

「時不變,地不動……我們這是被困在了哪個風水寶地?」

戚檐於是抓起那司南滿屋子走,從里踱到外,直到那司南在一口水缸前顫悠悠地轉動起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攥著塊石頭便如拋擲棒球一般砸向大缸。

砰隆——

缸碎了,很快又被戚檐挪開。

他沒找到好使的工具,只能拿十指生刨,待刨得十指皆是血才挖著個小匣子,匣子沒上鎖,裡頭有兩張紙。

一張是他寫的——【天涯海角未必無美景。】

戚檐笑一聲:「哈,想私奔。」

一張是文儕回的——【得你,無處不美景。】

戚檐愣一愣,只覺得梗了梗:「他們兩情相悅……那薛有山呢?」

***

文儕還小的時候,總有人同他說「會習慣的」。

會習慣的,習慣辛苦,習慣孤獨,習慣疼痛,習慣忍耐,所以他一開始很快接受了自己車禍死亡的事實,也並不對自己成為死亡實況代理人進入陰夢代理死亡一事有何過激反應。

得到總要付出代價,沒有什麼會純粹到無需索取點什麼。

更何況他想要的是挽救一條生命。

他個人對活著沒什麼執念,也不知道戚檐想不想活著,但他就是希望戚檐能重獲新生,就好像那樣,自己就坦坦蕩蕩,再也不欠他點什麼。

文儕不是在自個兒的屋裡醒來的,也不是在箱子裡亦或燃燒的門前。

他睜開眼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查看身上的傷勢,而是確認身處的地區,屋內人的數量與身份,以及房間具體的擺設。他迅速地搜索一切便於進一步開展搜查的信息,並在一人走至床頭前合了眼。

「您醒了嗎?」傳入耳中是一中年男人的說話聲。

文儕緩緩掀開眼帘,擺出一副極虛弱的模樣:「嗯……」

床頭站著的是一個穿白大褂的大夫,大夫手裡拿著根極粗的針管,長滿老繭的手朝文儕晃了晃,隨即向下指去。

文儕怔了怔,這才挪眼看——平放於床沿的右手已被他人挽了袖,露出塗滿刺鼻黃藥水的肘窩。他不自禁一抖,那老大夫卻已握上他的手,粗針在下一剎刺破表皮,扎入文儕的血管。

鮮紅一瞬湧進針管之中。

抽血。

鮮紅的,涌動的血。

他的視野在模糊中晃,正疑心鄭槐暈血的須臾,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張詭異的工筆人物畫上。

畫的主色調同那針管中的血很相似,紅艷艷的,艷得叫他忽略了那張大頭人物不自然地向上咧起的嘴唇。

那人在笑啊。

笑得眼睛彎似倒扣的小船,向外凸出的眼珠子縮在擁擠的眼眶裡,被擠得變了形,以至於脹起來了。

脹起來就有了血絲,理所應當變作粉紅色,像是案板上注水的發白豬肉。

叫人發膩的肥肉顫著、顫著,堆出一張疊著雙下巴的臉。

就在臉的左下方,貼近鼻尖的地方,有一顆豆大的黑痣,痣是突出來的,鼓的,還有些凹凸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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