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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埋頭餵雞的汪婆子好似有些耳背,文儕走過去,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她才終於斜乜文儕一眼,沒好氣地「哦」了聲,隨即將盛剩飯菜的鏽鐵盆遞去文儕手中。

文儕高高興興接過去便開始幹活,這院裡本就沒養著幾隻雞,散養的野性大,都不怎麼怕人,只悠哉游哉大爺似的慢騰騰踱步,其中還有隻特別喜歡繞著文儕走。

「唉,那隻像我!」戚檐樂開了花,文儕權當沒聽見。

「沒地兒跑了?為啥子來我這老不死的地盤鬧?嫌我活得太久,非來折騰我一回不可?」汪婆子在院裡一張矮木凳上坐下,說話時眼睛朝地,話卻頗不客氣。

「您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多見外啊!」文儕把倒空的鐵盆在汪婆子身側擱下,眉目溫柔得叫戚檐嫉妒,「婆婆,我和哥就是見您在這村里待的時間長了,所以想來向您打聽些事兒。」

戚檐原先單以一隻手撐在木籬笆上,懶洋洋地從旁觀察著那汪婆子的神色,見她彎腰掩嘴咳嗽時,眼底好似閃過幾分慌亂,於是也走了過去。

他毫不見外地在汪婆子身側的石階上坐下,也不等汪婆子開口便長嘴話起家常:「婆婆,您聽說昨兒那二麻子摔死的事了麼?」

汪婆子聞言面色登時就變了,她開口便是一副要罵人的姿態,話卻像是給嗓子眼堵了,半吞半吐含糊不清:「你、你……他、他他……」

「唉,您甭急!我倆這也是懷疑村裡有人搞鬼作怪,這才想著來問問您的看法。畢竟您最是了解村里人,比我倆這屁顛顛溜去外頭又灰溜溜滾回來的要明白得多!」戚檐盯著汪婆子渾濁的眼珠子,抿唇笑著。

「麻子……那小孩兒就是命不好!年紀輕輕就去見閻王爺了……」

命不好,又是這般迷信的說法。

只是昨日被神叨叨的算命老頭說命不好的可不單二麻子,還有他倆呢!

文儕看一眼戚檐,笑著湊去汪婆子那兒,壓低聲問:「您悄悄告訴我倆,這村中有沒有壞坯子呢?我倆保准不同旁人說!」

汪婆子沒看向愈挨俞近的文儕,眼神一直往戚檐身上瞟。戚檐垂了垂眼,哈哈笑起來,直白道:「婆婆,您怕阿儕啊?」

「阿儕他是壞人嗎?」戚檐將腦袋歪了靠在文儕脖子上。

「呸呸呸!別、別亂說話!」汪婆子急赤白臉,「你、你們仨都是好孩子……二麻子他是雨天腳滑了才沒的……」

「那誰最是討人嫌呢?」

「那教書的白眼狼唄!」汪婆子好似翻了個白眼,語氣也變得頗鄙夷起來,「早叫你倆少同他一塊,那人賊得很!能教啥子書呢,別去偷都算好的了!可他那雞賊鬼,偷東西不成還要偷人!我呸!」

「偷誰啊?」戚檐問。

「你倆哪能不知道,當然是你們的……」汪婆子忽然磕磕巴巴找補起來,「不是……呃……」

「媽?」文儕略微眯起眼。

「我不知道!」

文儕在同汪婆子周旋時,戚檐聽到身後的屋子裡傳來些響動,於是插了一嘴問那汪婆子是否自個兒住。

得到了肯定的回覆後,他沖文儕遞了個眼神,便開始沿著緊閉門窗的屋牆走,直繞了一圈才終於停在屋後一扇未闔緊的窗前。

他將眼睛懟著那窄縫往裡看,眼前卻好似被罩了層迷霧,如何也看不清,於是將身子都粘貼了牆去。

一白一紅兩抹影子正浮在屋子中央,戚檐無端屏住呼吸,用力眨動眼睛,試圖將那倆個東西看得更仔細。

然而這一看卻叫他驀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倆個穿著喪服的死嬰,被從梁木上垂下的粗繩吊著腦袋掛著,雙足懸空晃晃蕩盪。

由於是嬰孩,故而判斷不出性別,只知道左邊那個頭頂戴著頂血紅的帽子,右邊那個則頭戴一灰白帽。

若單單是背影尚且好說,偏偏那倆死嬰直勾勾地盯著他這方向瞧。

他們是在看他?

還是他身後的什麼東西?

亦或者……在這窗戶以下有什麼東西?

戚檐咽了口唾沫,低下頭去,一隻碩大的血紅眼睛登時撞上他的目光,那嬰孩好似還活著,眼睛骨碌碌地轉。

戚檐猛然向後一步,直撞進文儕懷裡,他二話不說便拉起文儕的手繞回了前院去同那神情古怪的汪婆子告了別。

***

離開那詭異的汪婆子家,外頭又飄了雨。

那婆子行為舉止雖說怪異,卻是個熱心腸。她扶著牆跑出來給他二人送傘,只是文儕要伸手去接時,她又著急忙慌地撒了手。

捆好的一把紅傘掉去地上,泥點子蹦上了二人的牛仔褲腿。

文儕見怪不怪,只蹲身去拾,還不忘笑著說:「謝謝您了啊!」

他言罷快步跟上戚檐的步伐,抖去傘上泥水後才把傘撐開,說:「那汪婆子怎麼回事?見了我像是見了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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