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得了解,你當我們為什麼在這陰夢中。」文儕嗔怪一嘴,察覺到戚檐握著他的手遽然又收緊幾分,於是皺眉說,「甭拽我拽得同牽狗散步一樣緊,生怕跑了似的。」
「噯、到了……」戚檐猛然踹開自個兒宿舍的房門,偷情似的先小心翼翼看了眼屋內有沒有什麼東西,這才請文儕入內。
這屋的布局同江昭那兒可謂是天差地別——這是個單人間,比起宿舍要更像一個小型出租屋。正對門的是一張掛在牆上的戚檐彩色藝術照,角落裡擺著張單人床,床的對面是一張木桌。
文儕入門後徑直站到那彩色藝術照下邊,見那上頭戚檐面上帶著過去00年代常見的濃艷舞台妝——藍眼影,猴屁股似的腮紅,搭配一張烈焰紅唇。
他禁不住嘲一嘴:「看來你不適合化妝啊,夜裡被小孩瞅了去,准能被嚇哭。」
「怎麼,文哥喜歡我素顏啊?」戚檐將他那張白皙乾淨的臉湊過去,「別不好意思,喜歡就直說。」
「哈——」文儕已懶得同他貧嘴,單笑了聲,便指了那張床示意戚檐去翻,自己繞去了書桌邊查看上頭擺設。
書桌上的東西並不多,一灰頭土臉的狼崽布偶被擺在上頭,文儕轉身瞅了眼那隻被戚檐掛在肩上的黃棕色「狼」,嘀咕一聲:「我都說了是狼吧!」
在那灰狼布偶旁擺著的,是封被展開的,僅僅寫到一半的信,信上說——
【阿儕,化療太痛了,我堅持不下去了。我近來總反覆看你給我寫的那幾封信,真想同你一塊兒上學,陪你一道熬過那段黑暗日子。可你知道的,我們永遠沒可能相見,不是因為我們相隔兩國,是因這可恨的病奪走了我太多。你】
信在「你」一字上急停。文儕原想代入戚檐的口吻讀信,沒成想單開頭那「阿儕」二字便將他的想法給堵了回去,他並非想像不出戚檐那般念他名字的模樣,只是太過彆扭了。
眾所周知,大哥永遠都是大哥。
這般不遠不近的距離,最適合他二人了。
他冷靜地將那信中充沛的感情撇開,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黑暗】、【相隔兩國】、【病】。只根據那沒寫完的信,戚檐的身份尤其明顯——孫煜一身患重病的異國筆友。
外國人啊……怪不得髮根是金的。
文儕轉頭看了一眼那歪在床上不知在看什麼的戚檐,許是眸光不加掩飾叫那人察覺了,因為不久後他開始對著文儕的方向拋媚眼。
文儕倒沒同他計較,只思索著這封信的結尾還有可能是喜聞樂見的大團圓結局麼?畢竟當下那戚檐已如願以償同孫煜成了一個班的同學,甚至在那校規的限制下染了一頭「不倫不類」的黑髮。
可他那封信中的語氣分明那般……
右手被文儕伸向了書桌的抽屜把手,在生鏽的老零件嘶叫幾聲後,抽屜內部滿滿當當的信紙顯露出來,可當信紙被他在地上攤開時,他指尖所觸碰之處都印上了一個接一個的血指紋。
他擰起眉心,只蜷了手指,試圖以尺骨側將那些指印擦去,沒成想,滿地信紙,一瞬之間竟化作了大攤粘膩血水。
文儕忽而覺得恍惚,頭暈目眩間被戚檐從後抱住了:「餵——」
偏偏在那一剎,他腦中警鐘急鳴。
文儕驀地推開戚檐,只拖著書桌前那一張木椅走至戚檐那張稱得上滑稽可笑的藝術照下,長腿將那椅子一踩,那相框便被他暴力拆卸下來。
「你就那麼看不順眼啊?」戚檐還在扯著嘴角笑,可瞧見文儕卸下那相框時的嚴肅神情後,他又默默閉了嘴。
被迅速摘下的擋板露出了藝術照後頭的另一張照片與幾張熟悉的白色單子,他將那些被壓得平整的病歷單一張張看過去,目光久久停留在了最後一次檢查的日期上。
——【2004年x月x日】
距離孫煜死亡還有一年。
還有轉機麼?
沒了。
那二人的故事沒有個好結局,病歷單的最後是一張死亡通知書。
文儕將那張被藝術照所屏蔽的照片翻過來,如他所料,是戚檐的一張黑白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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