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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都忍聲比倔,狐狸的耳朵也就一直沒起來。

文儕痛得半死不活,看到遠處有隻小船,面上難得明媚了些。他強迫自個兒將腿腳的劇痛合理化,催眠似的告訴自個兒那不是疼痛。

腿腳上沒有傷口,所以他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可是那疼痛太深了,深得他想起了他初升高時,拜託鄰家大伯讓他兼職一月,卻不至兩天便被辭退的舊事。

時至今日,他依然記得那留了繞嘴一圈鬍子的大伯指著他說:「慢,太慢了!顧客都跑完了!小孩就快些去啃書,幹嘛閒得發慌來給大人惹事干?」

他又想到高二那年,他因值日磨蹭了些,回到家開門時,姥爺灑在冰涼地面上的花白頭髮與桌角已然凝作暗紫色的血。

跟在那些尚不算太過久遠的舊憶後的,是他死前的最後幾眼。

他想到了畢業典禮那日,他因伸手阻攔太晚,那少年的紅白骨肉在他面前沒入卡車重輪,與畢業季的瓢潑雨攪拌在一塊,生生湊作的——他六年來揮之不去的夢魘。

慢啊,他太慢了。

慢啊,他不能再慢了。

戚檐在文儕眼前打了個響指,而後褪了袍子,挽起褲腿去拉停在近岸處的那隻小船。不知是因今日無雨的緣故還是怎麼,當海水淹去戚檐的雙足,再攀至他的小腿,他仍舊感覺不到一分波浪。

他在推船上岸時,回頭望瞭望遠海,看到不遠處生了個海崖,驟然下降的海底如一方巨盆,藏進了一直巨蛟。那龐然大物蜷縮著,只用一隻獨眼狡黠地望著他。

他側耳,聽見了它的呼喚。

「何必拉船上岸呢?」文儕跛著腳靠近,屈身在小船上取來那樸素的鐵箱子,「那老西還是老東的,不是說過紙就在委託箱裡的麼?」

戚檐垂眼看著那隻木紋斑駁的破船,說:「那隻船在海上飄著,像是死了飄在水缸面上的螞蟻,太小題大做了。」

「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文儕扶著船身坐在沙灘上,將箱子開了,利落地取出其中的兩張存檔紙。

他把存檔紙遞給戚檐,手指在觸碰到那人被海水泡皺的指腹時朝里縮了縮。

【日期1999年8月23日,下午7:00,想要下回重生於此時,請燒紙——薛無平】

「現在燒麼?」戚檐唰地擦動了打火輪,叫一抹火苗暖光照亮了這灰沉沉的世界。

文儕盯著他不知何時拿到的打火機看了幾眼,才說:「如今四謎題一點眉目也沒有,把咱們在這陰夢中可以活動的時間縮短至此時到第七日,對於我們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

戚檐點頭,表示贊同:「我也這麼想。」

「那你點火幹什麼?」

「燒船。」

「你跟船過不去做什麼?」

「我看上它了,要它獨自留在這兒暗無天日的鬼夢裡,哪天被風浪吞沒,我於心不忍。」

「瘋子……誰說它一定會被風浪吞了?」

戚檐或許沒聽見他的話,又或許已經聽著了只是不想理,總之火像浪花一般舔過木船的每一寸,叫那爛木船很快便淹沒在了灼熱的橘光當中。

***

他二人繞著海岸線走,原來是想摸摸這孤島的地勢,誰料卻在微弱的天光中瞧見了海灘邊的一具屍身。

戚檐冷著臉將屍身用腳翻過,竟是那服務生阿冬的。

距他們不過十步之遙的草叢當中除卻風吹草動的聲響,還傳來了細微的喘息聲。

戚檐手裡正揣著那鐵箱子,聞聲登時放輕步子,朝那處走去。

十秒不至,戚檐已然高抬鐵箱子,做好了砸暈那草叢裡的殺人犯的準備,不曾想卻在即將落手時停了下來。

戚檐將鐵箱抱回懷裡,掛上客氣的笑,說:「掌柜的,您縮在這兒幹嘛呢?」

那人頭髮蓬亂,攥著戚檐的褲腿好久,才終於瑟瑟發抖道:「瘋了……那些怪物都瘋了!!!」

「誰瘋了?」戚檐後退一步,叫那老西再碰不得他,才又繼續說,「梁桉?」

老西拚命地點起腦袋,忽而又搖起來,欲哭無淚道:「不止他,不止啊!」

「什麼意思?」

「那項桐和祝葉也瘋了!」

「怎麼個瘋法?」

老西絕望地閉緊雙眼,說:「那梁桉他自祭祀典禮結束後,便一直把自個兒鎖在屋裡頭,我和阿冬回旅店時,恰巧遇見他下樓,他邀請我倆傍晚時候與他一塊用晚餐,我答應了啊……誰知道他吃飯的時候,忽然說他要玩捉迷藏……」

「他是貴客,我也不好拒絕。捉迷藏嘛,我這腿不靈便了,也不可能陪他,於是叫阿冬來陪他玩,這聽著也沒啥,誰料他硬要我倆都當人,他和項桐與祝葉來當鬼……」

「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玩,想著就陪他們稍稍玩一會,誰料那梁桉一上來便說給我們二十分鐘跑,被抓一次就要叫怪物咬上一口……給我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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