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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

文儕跌坐在地,又從白大褂里摸出昨日他與戚檐共得的兩張存檔紙——他先前去自個兒的日記里尋過訊息,他在員工健康不良狀態登記里看過這麼個日期,昨晚他們找著的那存檔點,存檔日應是他遭趙升毆打之日,即第四日。

那時戚檐還活著,還有轉機。

那麼若是這輪沒能完成委託,下回重啟他當真要回到第四日嗎?

第一次,在校門前的車禍現場,他沒能從貨車輪底救下戚檐;第二次,在趙衡的第一輪陰夢中,他也沒能從陸琴的手術刀下救下戚檐。

誰給他打包票說他第三次就能救下戚檐?

下水溝里窩了一輩子的老鼠連自個兒都救不了,哪能奢望做英雄?

文儕喃喃自語著,指尖一動,咔地摁下打火機。

明焰很快爬上了那張被戚檐攥在手心揉皺的存檔紙。散出來的黑煙嗆得文儕心底一陣陣的發酸,嗆得他差些流出淚來。

「不勞煩你再死了,剩下的活老子自個兒干,省心些!」

塵灰落在地上,聚作三個大字——「已存檔」。

***

九號病房的鑰匙一直由陸琴收著,昨日頭一回開,這一開也就隨之出了事。

這會房中惟他一人,文儕也算誤打誤撞得了個肆意翻找九號病房的機會,沒成想縱然翻箱倒櫃,卻仍舊兩手空空。

他埋頭翻找東西時,有意避開那具漸趨冰涼的屍身,眼下一無所獲許久,這才勸自個兒不要再逃。

發顫的手掀了帶血的布,那具赤|裸上身的屍體便毫無遮擋地撞入他的視野。比起開膛破肚的血腥,戚檐那對半睜著、失了光的眸子更叫文儕震悚難停。

戚檐並未咬牙,亦未蹙眉,那神貌溫柔又平和,沉靜又深邃,是死人當有的模樣,卻並不像他自己。

過去戚檐活著時,文儕從未有機會仔細端詳他的樣貌,這會兒他死了,倒一口氣看了個痛快。可文儕明白,他看再久也不能讓戚檐起死回生。

他滾著喉結,喉間似乎有什麼脹大,叫他不自覺又生了些哽咽。

「只是個陰夢,是夢,是夢……」

文儕強硬地將那些個負面情緒掃去,垂睫去翻起戚檐的口袋。他從中摸到了布局圖、日記本以及從其腹上滑落的粘稠血。

他已然竭盡全力叫自個兒冷靜下來,將那幾件東西揣入口袋時卻還是有些手忙腳亂,以至於後來他推門走出九號病房時,匆忙得像是落荒而逃。

他心焦地往宿舍趕時,恰與張皇跑向九號病房的裴寧擦肩而過,文儕被那人瞪了一眼,卻並不理會,只麻木地向前,並未停留。

***

文儕將宿舍房門反鎖後,方得以卸去滿身的力氣癱坐在地。他察覺那被鏽色糊滿的雙手抖得厲害,可他能做的只有深呼吸。

紅冊子被他翻開讀。

好似知道會有外人看似的,戚檐這次將字一行行寫得整齊,多是極具條理性的每日經歷概述。

可在那些依照時間順序羅列明確的概述紙張背面,文儕瞧見了無數對話似的大字。那些字跡有明顯差異,其中一個規整筆直,另一個則潦草難讀,仿若是兩個人在對話。

縱然字跡與戚檐相像,可字裡行間透出的語氣,卻並不似戚檐。

文儕懨懨瞧了良久,奈何字跡交疊,很多東西都看不清。

看得清楚的約莫只有以下幾句——

稍顯秀氣的正楷:

【你還好嗎?】

【我很擔心你】

【別再傷害自己了】

潦草淩亂的連筆字:

【該死的東西】

【去死吧】

【滾出去】

這是戚檐寫的麼?是那三檐和四檐的對話麼?

還是,這是戚檐寄生的原主的雙人格之間的對話?

文儕無法確定,但更願意相信是後者,理由是那頁對話紙的另一側,留著用鉛筆畫下的巨大問號以及無數個粗線圓圈——這是戚檐思考的習慣。

文儕身心俱疲,卻到底沒叫翻閱速度慢下來。恰是翻過無數張空白的紙頁時,他瞧見了最後一頁左下角的一行小字,同樣是規整秀氣的正楷字。

【失明者的花叢。】

文儕左右翻看那張紙,確定了這小字周遭再無其他補充。

文儕清楚這陰夢當中的規矩——這夢中絕無可能給出無關緊要的信息與線索,這句話必有隱喻。只是這話定然同委託四謎有所不同,否則非要列入四謎其中,叫他們分析出個因果關係來。

不是讓他分析,那便是要指引他去查找什麼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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