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歡聲笑語嘈雜不絕，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都以為那就是永恆的模樣，卻不知旦夕禍福才是人間常態。

那天蕭遇喝多了，非要走路回去。

紀橙月勸不住只能陪著他發瘋。

「我頭暈，讓我靠一會兒。」

路過公園旁的長椅，蕭遇忽然要紀橙月陪他看月亮。

沒看一會兒自己又頭暈，就那麼軟綿綿將頭倚在了紀橙月單薄的肩膀上。

「月亮，好看。」

蕭遇閉著眼喃喃低語，柔軟的頭髮撲在紀橙月溫熱的脖頸上，繾綣溫柔，透著說不出的親昵。

「嗯，今天的月色是好看。」紀橙月抬手撫了撫他的側臉，因為喝酒的緣故細膩的皮膚有點熱，怕他著涼，她又緊了緊他的圍巾。

「月亮，好看。」

蕭遇驀然睜眼，對上紀橙月不解的目光，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她以為他說的是天上的月亮，現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才知道男朋友在說情話，在誇她好看。

「嗯，好看，你也好看。」

冬天夜越深氣溫越低，紀橙月怕再不趕緊回去蕭遇會感冒，非常敷衍地接著他的話應承，「蕭哥，我有點冷我們趕緊回去吧。」

果然，紀橙月一說她冷蕭遇就不鬧了。

他抬手用力搓了把額頭，又閉眼緩了片刻，然後站起來牽著紀橙月往學校走。

馬路上行人寥寥，倒有一行年輕的飛車黨騎著機車飛馳而過。

「大半夜的不回家，多危險啊！」

紀橙月不太理解深夜飛車黨，隨口嘟囔了幾句。

牽著她的蕭遇手掌驀然一頓，半晌悠悠開口，聲音晦澀不明：「可能是不想回家吧。」

紀橙月還沒反應過來，就差點被蕭遇接下來的話驚掉下巴。

「我以前，也飆車。」

「啊？！」

紀橙月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她眼中的模範生校草會有這麼狂野的一面。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蕭遇今天的話有點多，還有點炸裂。

「除了飆車，高中的時候還遲到、曠課、打架……」

他像跟信任的人交代「案底」一樣，將自己的過去全盤托出。

紀橙月則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完全喪失了有限的想像力，她用懷疑的目光細細打量蕭遇，想確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逗人。

可蕭遇嘴角勾笑，目光灼灼，深邃如夜空，完全不像再騙人。

他的父母一直很忙，對他的關心寥寥無幾，他們也默認了他哥蕭瑾作為家族繼承人，因為蕭瑾比蕭遇更聽話、更穩重，所以蕭遇幾乎是放養狀態長大的。

只要不太出格，父母都不管，偶爾被老師請家長也是他哥去。

「畢業時班主任跟我哥都成了朋友。」

蕭遇酒醒了不少，提起哥哥的時候語氣不自覺鄭重溫和。

後來的故事走向可想而知。

長子不幸成為植物人，小兒子成為唯一的繼承人選擇。

而蕭遇因為愧疚和其他原因，砍掉了自己的個性，逼迫自己聽話穩重，慢慢變成哥哥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在欺騙自己還是誰。

「嚇到你了？」

蕭遇看紀橙月滿臉訝異，久久不語，心口不由一凜，驀然緊張起來，徹底從醉酒狀態清醒。

「沒有，沒有。」

紀橙月看他惶然不安，馬上伸手握住他逐漸冰涼的手掌一通揉搓，「我只是想像不出你當時的樣子。」

蕭遇看著她依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卻不敢放鬆分毫，他甚至有些後悔酒醉多話，不該提起從前。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眼前看到的樣子，可能和真實的他南轅北轍。」蕭遇苦笑，他們第一次在一品漁港見到的時候，他就在露台告訴過她。

「如果你見過我哥以前的樣子，可能你喜歡的人會是他……」

「蕭遇！」

紀橙月厲聲打斷他，這是他第一次看紀橙月生氣的樣子，眼裡溢滿警告和寒霜，仿佛他再多放肆一句，她就敢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