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與偷偷審視她的同學撞了眼神，雙方微微一滯，又兀自默契移開，裝作無事發生。

直到十來分鐘後，微微起了漣漪的課堂秩序才恢復如初。

講台上的老教授講得投入，完全沒注意課堂上的小動作。

哲學概念課本攤在蕭遇跟前，桌上的筆袋裡還有備用的原子筆，紀橙月聽得無聊，於是悄悄從筆袋裡摸出一隻筆，然後扯了扯被蕭遇手臂微微壓著的筆記本。

自從她坐在旁邊，小動作就不斷。

蕭遇沒認真看她卻洞若觀火，本想提醒她安靜一點，扭頭卻對上了紀橙月央求的眼神，笑眯眯得像撒嬌。

蕭遇無言以對，驀然移開目光，雖然什麼也沒說，卻還是微微抬了抬手臂放了水，任憑自己的筆記本落到了紀橙月手裡。

字如其人，蕭遇的字寫得可真好看，不是那種龍飛鳳舞的飄逸，而是賞心悅目的工整遒勁，翻開閱覽，給人一種迎面而來的舒適感。

今天的告白信還沒寫。

因為天氣不好，紀橙月想隨著明天的那份一起送。

如今竟意外地跟收信人坐在了一起，還是現寫了直接轉交比較好。

窗外風雨連連，空氣清冷濕潤，旁邊的人卻溫暖生動。

紀橙月翻開中間一張空白頁，拿筆桿一下下撓著頭苦想今天的內容怎麼寫才應景。

終於靈光乍現，她忽然想到了《詩經》中一首題為《風雨》的愛情詩。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即見君子，雲胡不喜。」

環境再惡劣嘈雜，只要能看到你，就足以令我心生歡喜。

嗯，紀橙月對這句詩很滿意。

她認認真真寫完後，悄悄一點一點把紙張從本子裡撕下來，為了不打擾其他同學，動作小心到謹慎。

她拿左手指腹摁住翻開的筆記本的中縫，右手指尖一點一點撕扯，速度遲緩，超級耐心，連旁邊的蕭遇不仔細聽都注意不到。

好不容易撕下來後，紀橙月翻動著靈活的手指開始疊心型。

既然說了是告白信，今天的「信紙」簡陋也就算了，怎麼也得整出些花樣來才好看。

很快，一枚由白色筆記本紙張折成的「心」就完成了，紀橙月看了又看，甚至滿意。

於是提筆輕車熟路地寫上了「致蕭遇」三個大字。

為了顯擺自己的成果，她拿手肘輕輕碰了碰旁邊的男神，澄澈的眼眸如墜星辰，閃閃亮亮，像小朋友一樣等著被人誇獎。

這次蕭遇沒再敷衍，反而認真看了幾秒，最後依然什麼也沒說，目光又轉回到講台上，只是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唇角不覺勾起了若有似無的笑意。

紀橙月撇了撇嘴，也不生氣，隨手將心型告白信夾進了蕭遇的筆記本里。

鄭重合上後又給對方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她不確定蕭遇有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反正下課鈴響後，他收拾書本時並沒有將信抽出來。

他們上課的教室在5樓，同學們從不同的教室魚貫而出，樓梯口顯得異常逼仄擁擠。

紀橙月把傘交給蕭遇，她抽空去了趟衛生間。

等她返回教室門口時，下課的大部隊已走得差不多了，她緊走幾步回到蕭遇身邊，一起前後腳往樓道走。

由於雨天濕滑，大理石台階尤其容易打滑，亦步亦趨的同學們腳步緩慢，生怕不小心摔倒，一起上課的女生們多數互相挽著胳膊，彼此攙扶著往下走。

紀橙月緊緊跟在身材高大的蕭遇身後，踩著他走過的路走得小心又安穩，如果不是後面的女生腳底打滑衝撞到她，也不會差*點引起連環摔。

蕭遇被裹著驚嚇聲的外力猛然襲擊，重心不穩，一個趔趄腳下不由向前緊邁幾步。

幸運的是他正好處在拐角處，前面近距離沒有其他同學。

紀橙月的傘也剛好握在他左手中，這才反應敏捷地用右手抓緊欄杆穩住了後面的幾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紀橙月身後的女生近乎撲在了她身上，混亂中重重踩了她好幾腳，女生勉強站好依然嚇得驚魂未定，趕緊跟紀橙月道歉。

「台階太滑了，不知怎麼就踩空了！」

意外發生太快，剛才還波瀾不驚的人群立馬有了危機意識，打哈欠的同學也不困了，擦亮眼睛好好走路。

「沒事兒，走吧。」

紀橙月被蕭遇的脊背擋得穩當，除了嚇一跳倒沒什麼大礙，只是腳下的白色運動鞋掛滿污跡更沒法看了。

「蕭學長，對不起。」

女生在路過蕭遇時認出了他，剛才要不是前面有他，她和紀橙月肯定會摔個狗啃泥，屆時丟人丟大了。

「沒事。」

蕭遇言簡意賅應了一句，繼而目光又回到旁邊的紀橙月身上。

看她驚得臉色略白，神色惴惴，行走起來愈發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