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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見秦河一面,無非是不服管教,想向秦見山證明,他身上並沒有父親的影子。

人格障礙不會遺傳,他只是想老人不要害怕他,要多陪陪他。

只是斯人已逝。

後來攤開的泛黃的舊報紙上也寫著,犯罪嫌疑人已經自殺。而他的妻子,也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下精神失常,試圖帶著幼子一起輕生。

……難怪。

難怪老人總是和他聚少離多,可能多看他一眼,都是對自身的一種傷害。

養不教,父之過。

這是秦見山心中永遠也邁不過去的坎,即使知道子女生來的缺陷並不是自己的罪過,也難免拊膺頓足地要去自責。

所以,他回去掃墓的時候對老人說:「爺爺,我來向您認錯了,這次是誠心誠意的。但您也有錯,不該騙我,還失約了,說好要陪我來的,不過……都沒關係。」

「林一航……也失約了。」

他聽見十九歲的自己失魂落魄地說。

那時的自己能接受這些嗎?秦錚竟回想不清了。畢竟,時間會讓所有創口趨向於癒合,彼時的感受在光陰的長河裡也已經被沖刷得模糊。

盛夏,君安的江上,煙火又開始盛放了。在一片瑰麗的虛幻中,一切倒流,少年愛侶在夜空下擁吻,濃情蜜意的眼中倒映出對方的影子,身旁是從不止息的滾滾江水。

有什麼難以忘懷的呢?

不過是……刻骨銘心的初戀。

久無人居的瑞安巷十九號已經破落不堪,小院裡荒草叢生,番茄被移走後留下的坑早就彌合,親手搭建的狗屋上,金屬件鏽蝕如血,遠在燕京的威風垂垂老矣,臉兒和鬍鬚都白了,顫顫巍巍,再也走不動路——

只有蟬鳴,無論是哪裡的蟬鳴,從來都是年復一年的聒噪,卻也是年復一年,新的一茬。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恆——

就連昔日的摯友也會失去少年時代的純真,變得利慾薰心,不惜背刺。

……該醒來了。

頭痛欲裂地睜開眼睛,青年Alpha撐起身體,發現自己仍置身於這片燈紅酒綠的喧囂,不禁擰起了眉頭,「……我睡了多久?」

「沒很久,大概半小時?」接受問話的Omega沒敢去看那雙被酒氣熏得通紅的眼睛,心頭一陣發跳,感到有些腿軟,嘴上還是調侃,「秦哥也會斷片啊?」

青年Alpha並不搭腔,長腿岔開坐著,西褲布料下浮出大腿流暢的肌理線條,卡座邊的茶几太矮,他雙肘支在膝上,低垂著長睫醒神,並沒發現自己領帶已經扯開了,襯衫領口的最上方的扣子鬆了兩顆,一把銀鑰匙垂落出來輕晃,牽著它的絲繩安穩地貼在凸起的鎖骨。

半晌,青年Alpha的喉結上下滑動,覺察出燒灼般的口渴,便端起一旁的杯子灌下一大杯水,然後抓起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啞聲說:「告訴他們一聲,我先回了。」

Omega不住地偷瞄他,出聲挽留:「別呀哥,大夥這不是給你餞別麼。」

青年Alpha確認完自己的隨身物品,帶著一身酒氣與雪松木香從他身旁越過,留下一句有些疏離的笑音,「還在燕京,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不如直說想把我灌死。」

「哎,秦哥,看看手機,之前好像來挺多電話呢!一直在震,這會兒沒打了。」

「知道了。」

青年Alpha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揮了揮,徑直穿過隨著音樂舞動的人群。

一路拒了幾個過來搭訕的Omega,出了旋轉門,暖氣立時被關在身後,迎面而來的冷風夾雜著零星的小雪,讓他有些昏沉的精神為之一振。

掏出手機叫了代駕,屏幕上微信圖標上的氣泡數字是627,未接來電32通。其中有19通來自陳子灝,被他翻出來拉入了黑名單;剩下的13通是愛寵醫院,他撥了回去,聽見一個女聲說:「秦先生!你家愛犬……」

……該來的還是來了。

威風今年已經十二歲,在德國牧羊犬中已經算是長壽,去年被查出腫瘤,切除後精神就不大好了,最近幾個月更是站都站不起來,但叫它名字,還是會用一雙渾濁的狗狗眼看過來,發出和小時候一樣的嗚咽聲。

「我馬上過來。」

聽完噩耗,青年Alpha的神情還算平靜,只是長久地在這條小雪紛飛的長街上駐足,昂首望向高樓上那面巨大的螢屏。

倒計時正在讀秒,遠處圍聚在音樂噴泉下的人群翹首以盼著,數字歸零後,迸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他站在這裡,宛如一顆挺拔而落寞的樹,經過的路人總向這位臂間搭著西裝外套的青年Alpha投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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