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航在那個高大的Alpha身後站定,視線從對方握著滑鼠的寬厚手掌一路向上,粗略掃過那結實黝黑的手臂,寬闊健壯的肩膀,在對方發茬很短的後腦勺上停留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叫他,卻還是不太敢,又忍不住回頭去看秦錚。
秦錚也直直看著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眸光卻深沉,有如平靜的水下攪起暗流,某種情緒在他眼底翻湧,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隔著數米喧鬧污濁的空氣,兩人安靜對視著,某一瞬間,林一航感覺自己的全副心神脫離掌控,正在被一寸寸拖曳進秦錚的眼裡,周遭的一切遠了,各種聲音變得模糊,這片空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火熱的心跳和信息素填充了所有空白,將他們環繞了起來。
他轉過身,不由自主地朝秦錚走了一步,再走一步,指甲陷進掌肉里,神智在疼痛中回籠,腦海里有個聲音迴蕩著極力勸阻,叫他清醒一點,別暴露了自己,卻還是止不住他想要回到秦錚身邊的強烈衝動——
秦錚應該是不想讓他去。
相處了這麼久,他早知道秦錚慣常會掩飾自己,他自認不算太了解秦錚,因而總辨不清他的情緒,猜不出他的想法,但秦錚偶爾也有遮掩不住的時候,他眼中的情緒太明顯了。
就像他們離家上學時,威風跟出來,扯直了狗鏈站在院子裡,立著耳朵靜靜望著他們,雖乖乖地沒有叫,但那雙濕漉漉的黑眼睛卻挽留著,有些落寞的樣子。
對待威風他尚且都不忍心,每次都要折回去摸一摸抱一抱,好讓它不那麼難過,更何況是秦錚這樣看著他呢?
可他是不能的。林一航遲疑片刻,又退了回去,低下頭默默地想,原來暗戀的滋味真的就和傳聞中一樣,會很辛苦。尤其是在他總藏不住自己的情緒,控制不好自己的舉動,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唯恐被發現的時候。
悶頭站了一會兒,林一航在混雜的空氣中捕捉到一絲稍濃的信息素,像一杯剛沏好的釅茶蒸騰出熱霧,乍一聞是香,流進肺腑里卻苦,氣味越濃越苦。他眉頭蹙起來,轉身看向坐在電競椅上專心致志打著遊戲的這個Alpha,本能地有些排斥。
正如秦錚不喜歡酸,而他不喜歡苦,他突然就不想和這個人打交道了,又告訴自己這樣不好,還是猶豫著伸出了手,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卻頓在半空中,遲遲沒落下去——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接近一個對他來說近乎是全然陌生的人,還是缺少一點兒勇氣。
中央空調在頭頂徐徐吹出冷氣,腳步聲傳來,帶來一陣雪松味兒的風。他偏頭看去,秦錚在他身旁站定,手臂淺淺和他挨在一起,長睫低垂定定看了他幾秒,抬腿用力踹了下身前的電競椅,待這個Alpha黑著臉不明所以地轉過來,他便用下巴指了指林一航,淡聲說:「有人找。」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林一航目送他到垃圾箱旁邊點了支煙,深吸一口,形狀好看的唇邊逸出稀薄的煙氣,心裡頓時有些說不上來地難過,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仰起頭勉強對身旁這位高大的Alpha禮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林一航。」
對方看上去好像比他先前還要侷促一些,微黑的臉孔泛出不易察覺的紅,無措地薅了把腦後的頭髮,點點頭,又點點頭,咽了口唾沫,很有些靦腆地說:「你好,我是陳銳,他們都叫我大陳。」
無論什麼事情,只要秦錚推他一把,好像都變得不那麼困難了。林一航心想,和人說說話而已,也不費什麼力氣,實際上比擰開那枚瓶蓋兒還要輕鬆許多,他都搞不清自己之前在擔心害怕些什麼了。
活了近十六年,只有秦錚能對他產生這種影響,他喜歡的人獨一無二,只能是秦錚。
林一航紛亂發散的思緒一下子收攏了,他很認真地看向大陳:「這裡好像不太方便,能出去說麼?」
大陳被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看得心跳不止,呆呆的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回話:「對街有個糖水店,咱要不去那兒吧?」
林一航說「好」,跟在了他後面。
秦錚熄了煙,掀起眼皮掃了他們一眼,周遭的雪松味兒涼得砭骨。從旁經過的時候,大陳有些腿軟,都沒敢和往常一樣笑著和他打招呼,只是頗為心虛地點點頭,貓著腰就過去了。林一航腳步微頓,朝他眨眨眼,比口型說「別擔心」,兩人一道兒出去了。
秦錚捏緊拳頭,心說這他媽是擔不擔心的事兒嗎?他早從林一航那兒得到了結果,不管事情怎麼發展,他一點兒都不會擔心。他就是心裡煩,他平時都不樂意別的Alpha多看林一航一眼,更何況現在林一航主動去和向他示愛的Alpha說話?
控制欲是Alpha刻在骨子裡的天性,對於看重的事物,秦錚或多或少都會想掌控在自己手裡。他一直把自己總忍不住想要插手林一航所有事情的意圖這樣理解,也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好好保護好林一航,做到答應爺爺的事情。
那占有欲要怎麼理解?或許他在親情方面有所缺失,但還是無憂無慮地長大了,秦見山在別的方面近乎是加倍的補償他,只要他開口,就可以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他從小就沒什麼特別想要的,為人也慷慨大方,什麼東西都樂得和人分享,從不覺得有什麼東西非得是自己獨享不可,現在卻偏偏對林一航產生了這種陌生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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