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這指不定多尬呢。怎麼就把張瑜珉也拉上了,我都告訴錚哥這倆人關係不咋地了。今天得虧是有我,不然要從頭冷到尾了。這吃飯呢,還是得要個話多的熱一熱場子……於老師好!」
眼瞅著走近了,陳子灝便剎住了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客氣地向于澄問好,林一航也彎下背認真地見禮。張瑜珉瞥了眼于澄旁邊的垃圾箱,上面盛菸灰的凹槽里戳著五六個菸蒂,握著書包帶子的手緊了緊,也跟著低聲喊了句「於老師好」。
「別,都沒在學校了,不用喊我老師。」和秦錚不同,于澄的長相是種溫和的俊美,很容易讓人心生親近,笑起來更是令人如沐春風,「我二十三,不嫌棄的話喊我於哥就行。」
秦錚很給面子地喊了,大伙兒也就都應和著。張瑜珉低著頭在裡面濫竽充數,光動嘴皮子沒出聲兒,被于澄掃了一眼,心裡很有些糾結緊張,一邊希望于澄能主動和他搭腔,像以前一樣,一邊又不希望。
從小到大,于澄一直包容著他,每次都是他生氣不理于澄,于澄總是會哄他,從來沒和他置氣過。這次冷戰讓他有些害怕了,于澄不是不會和他生氣的,人的忍耐總是有限度。他知道是自己錯了,他該主動去和好的,但他面對于澄好像總是會缺乏勇氣,拖沓得不成樣子。
張瑜珉暗暗唾棄了自己一番,腳下慢了些,就跟林一航一塊兒肩並肩走著了。前面的三人相談甚歡,于澄多了七八年的閱歷,博聞強識,什麼話題都信手拈來,講話詼諧幽默,輕而易舉就博得了少年們的好感,陳子灝已經掏出手機來嚷嚷著要加他微信了。
「你們,吵架了嗎?」林一航小小聲地問,「在醫院,你們怎麼了?你當時,好像很生氣,還跑出去了。」
想起那個吻,張瑜珉臉紅起來,支支吾吾地說:「沒……也沒很生氣,吵了幾句,我心煩不想和他說話,就走了。」
他倒不是因為那個吻在生氣,只是氣于澄不夠尊重他的想法,亂跟他的朋友吃飛醋而已。後來沒接受于澄的道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彆扭個什麼玩意兒,只是在醫院外的小花壇旁邊,被于澄逼在角落裡,鋪天蓋地溫柔的檀香味兒讓他覺得惶恐,下意識想要落荒而逃罷了。
「那你們,還沒和好嗎?」林一航有點兒明白秦錚的意圖了,但又覺得也沒有什麼必要,既然都是朋友,有什麼意見飯桌上說開就好了,他還是不懂秦錚為什麼非要把人都支開,就好像……是特地為這兩個人創造獨處的環境一樣。
「他應該還在生氣。」張瑜珉瞄著于澄的背影,有些低落地說,「都沒理我,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看來,你們沒有不好。」林一航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陳子灝,誤會了。你們關係,應該很好。有什麼事情,講明白,就沒誤會了。有錯,道完歉,就過去了。你們是朋友。」
張瑜珉沒應聲,過了好一會兒,也還是低著頭沒什麼反應,看上去情緒很不好的樣子。林一航有些擔心,正要再安慰兩句,吃飯的地兒到了,秦錚在前面招手,「你們倆在後面磨蹭什麼呢?吃宵夜都不積極,快過來。」
陳子灝也扯著嗓子在旁邊跟著催,來往路人都看著他們。兩人覺得丟臉,便加快腳步跑了過去。這間餐館生意火爆,裡面幾乎都坐滿了,到處人聲鼎沸,空氣中充塞著各類食材在沸騰的湯水中燙熟的鮮香,營造出一種讓人食指大動的氛圍。
找地方落了座兒,秦錚就拉著林一航和陳子灝去冷櫃選食物了,只剩張瑜珉和于澄坐在一條板凳兒上,相對無言。張瑜珉摳著消毒餐具上覆著的塑料薄膜,思考著要怎麼向于澄開口,打好腹稿後醞釀了兩三分鐘也沒敢看于澄一眼,只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服務生端著鴛鴦鍋過來了,張瑜珉蔫巴巴地往後讓了讓,手撐在條凳上。服務生把鍋子在桌上安置好,見張瑜珉忽然幅度很大地抖了一下,便有些歉意地問:「不好意思,我燙到您了嗎?」
張瑜珉趕緊尬笑著搖頭,嘴唇緊張地抿起,眼神左瞟右瞟,很有些慌亂,等人走開了才輕輕動了下自己的胳膊,試圖把手從于澄的手底下抽出來。于澄卻扣住他的指縫,把他的手壓在凳子上和他握在一起,乾燥的熱度傳遞過來,燒得他心跳起來,臉和耳朵都慢慢變紅。
于澄沒用多少力氣,但張瑜珉動了又動,手指伸開又收緊,硬是抽不出來似的,只能任由他握著。兩隻修長的手交疊,于澄手背上青筋浮起,指節處的破口凝著血痂,是那天打架留下來的。
他看了一會兒,想起那天自己確實都沒關心過于澄一句,心裡歉疚更深,便抬起眼睛,小心地看向于澄。于澄也深深地看著他,他嘴角輕輕撇了一下,視線移開,手卻翻了過去,和于澄十指相扣,嘴唇翕動,聲音小得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清:「哥哥,對不起,我……」
于澄用力地捏一捏他的手掌,再用力地捏一捏,什麼也沒說,捏得他骨骼輕微發痛。他突然感受到了于澄的難過,胸口悶起來,也用力地握了回去。兩個人的手心都很熱,不一會兒就滲出汗來,黏膩地貼在一起不太舒服,但誰都不願意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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