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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問了,明天,也不問。」林一航哀戚地看著他,抬了抬手,似是想碰秦錚的臉,又收回去,低聲說,「哥,流血了。」

秦錚用舌頭抵了下破了的嘴角,嘗到一點兒血味,沒覺得有多疼,但不好繼續牽著嘴角笑了。他一臉的傷,嘴角和眼皮一起耷拉下去,整個人就顯出幾分狼狽和虛弱。林一航差點忍不住淚,摸出包紙抽了一張出來,幫他擦了擦唇邊的血。

秦錚捉住他的手腕,說:「你……先回去吧,不早了。你剛分化,身體虛,在這兒待著不好,小地方的醫院沒那麼乾淨。你在家開著燈湊合一夜,我明天一早就回來。」

「我不走。我,守著你。」

秦錚皺眉,「聽話,你病了我可照顧不了你了啊。」

「哥,不只是,你,想照顧我。我,也想照顧你。」林一航眼睛濕紅,很認真地說,「人,是互相的,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

他扯什麼人和人之間的交往理應如何呢?他只是單純地想照顧秦錚,想照顧自己喜歡的人而已。但他是沒辦法說出自己的心意的,也沒辦法阻止秦錚瞞著他,不對他說實話,他沒有立場去要求秦錚怎樣。

即便一起經歷過一些事,他們的關係也是不夠親密的。他始終扮演一個被保護者,一味地索取,無從回饋秦錚什麼。秦錚不夠信任他,也就不會想著依靠他,所以才在遇到事的時候想著要瞞著他,推開他。雖然是為他好,但他現在,不想再當一個被保護的弱者了。

他總是依靠秦錚,他也想偶爾能成為秦錚的依靠,比如現在。

「話是這麼個理兒,你這麼說我挺開心的,但我真沒事兒,不用你照顧。以後你能幫我做的事兒多著呢,不用急這一時。」

其實要是林一航沒處在剛分化的特殊時期,這份好意秦錚就領了,更何況林一航一個人待在家還怕呢,留在醫院作伴更好,但眼下為了他的身體考慮,秦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待在醫院的。

林一航搖搖頭,在床沿上坐下來,看著他纏著紗布的手臂不說話了,顯然還是不肯走。秦錚人躺在床上,左手被麻醉,右手插著針,動彈不得,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又說了一番好話之後,林一航還是搖著頭不挪窩,秦錚只得沉下臉喊他名字:「林一航,你回不回去?」

林一航輕輕哆嗦了一下,抬起一雙紅紅的眼睛看向他,眼裡沒有秦錚想像中的怯意,表情也不可憐,反而有些堅定,顯出一種別樣的神采,五官都顯得生動明艷了許多。秦錚腦子卡殼了片刻,打好的腹稿來不及接上來,被林一航打斷了。

「我不回去。哥,你歇著吧。」我會照顧好自己,還有你。

秦錚沒想到林一航還有這麼倔的一面,知道自己說什麼都不頂用了。除非他能行動自如,一塊兒回去,不然林一航是不會走的。秦錚掃了眼吊在半空中的輸液袋,想著或許掛完水了能回家去,反正也就手臂上的刀口嚴重點兒,已經縫好了,按時來醫院換藥就行。

打定主意過會兒要回家,秦錚也就由林一航坐著,懶得跟他扯嘴皮子了。他閉目養神,沒再說話,林一航反倒緊張起來,生怕秦錚因為他不聽話而生氣,但也不好再和秦錚說什麼,只能惴惴不安地坐在床邊,有些低落地抿緊嘴唇。

病房裡靜了下來,幾乎能聽見掛鍾指針走動的聲音。

秦錚這會兒是真累了,今天這一連串事情都耗神耗力。他要是沒受傷還好,受傷了就感覺整個人都跟扎破了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躺了幾分鐘就有些昏昏沉沉地犯困,手臂上的麻醉卻醒了,敷料底下的傷口持續傳來銳利的疼痛,不由眉頭皺起,額上漸漸冒出冷汗。

他懶得動彈,燈光透過閉合的眼皮進入視野,一個不完全透明的、紅彤彤的世界,朦朧地洇出林一航邊緣模糊的黑色影子。耳邊傳來衣料和床鋪摩擦的窸窣聲,林一航好像站了起來,緊接著是很輕的腳步——他出去了。

秦錚本想看他一眼,卻又睜不開眼睛似的,意識有點兒混沌。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嗅覺和痛覺上,盡力從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中捕捉淺淡的蘭花香氣,仿佛能藉此稍稍安撫一下自己全身都在作痛的大大小小的傷口。他辨不清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知道這能讓自己因為疼痛感到焦躁的神經略微放鬆。

林一航回來時,秦錚的眉頭皺得沒那麼緊了。他伸出手在秦錚眼前晃了晃,見秦錚沒什麼反應,以為秦錚已經睡著,便去衛生間打了熱水,把剛買的毛巾浸濕,擰乾,小心翼翼地避開秦錚臉上所有的傷口,輕輕地給他擦汗。

秦錚閉著眼沒吭聲。林一航離他近,周遭清幽的香氣更濃,那細嫩的指尖時不時就輕輕觸到他的臉,他更覺得安寧了。水滴落在薄被上,沉悶地輕響,啪嗒,啪嗒,蘭花仿佛浸在了咸苦的海水裡。那香氣傳遞出來的信息熟悉又陌生,仿佛隔著許多年的時光,是種溫柔的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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