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陽本來有很多想說的話,腦海里徘徊過無數個可行的待實施的想法,但在這一刻,都被他抹去了。
和生病的人沒必要講道理。他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攥疼了顧晏津的手一樣,顧晏津再怎麼掙扎也沒能抽開,但或許給他一耳光,又或者他力氣再大一些,也能把他掰開。
讓一個病得神智不清的病人做決定,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荒謬的事情。
邵庭陽想通後,很多事都明朗了許多。
顧晏津在療養院住了一個星期,直到漸漸恢復正常生活後才離開。
邵庭陽在離療養院十分鐘車程的地方租了一棟別墅,臥室是全景落地玻璃房,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朝南的日內瓦湖。而客廳另一邊正對著的就是斑斕聖潔的阿爾卑斯山山脈。
他聘請了一個黑人保姆24小時看護,因為她會開車、會做飯、有多年照顧病患的醫護經驗,做事也足夠細心認真,而且會說法語、瑞士德語和英語三種語言,基本上可以走遍整個瑞士。平時保姆住在樓下的房間裡,邵庭陽在的時候不會上二樓,但他出去保姆就會上來陪顧晏津說說話,她並不漂亮,但樸實誠懇,讓人覺得溫暖。
住在這裡,顧晏津也不能再藏藥吐藥了,因為每次吃藥邵庭陽都會捏開他的嘴檢查得很仔細。
比他高中時的數學老師還要嚴格。
但檢查完,邵庭陽也會安撫他,象徵性地剝個水果糖給他吃。雖然部分時候、被惹毛的顧晏津會生氣地吐到地上、甚至是他的衣服上,但大多數時候——雙相抑鬱期時,顧晏津會主動張開嘴讓他檢查。
開始治療後,顧晏津的雙相病情特徵開始比以前更顯著,有時候抑鬱發作、半夜聽到水流聲驚醒,才發現他在嘔吐吐藥。也有時候平穩期相安無事,但也只是不那麼『抑鬱』不那麼『躁狂』,和正常人的生活反應還差著那麼一截距離。
邵庭陽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治療反而加重了病情,但醫生說這就好像得了癌症但從不去醫院檢查,哪怕病痛也只以為是風寒感冒,等到隱藏的膿瘡腫瘤再也藏不住時,也已經為時已晚。
「雙相的治療階段大概分為三個時期,急性期、鞏固期和維持期,急性期主要是控制住不讓情況繼續惡化、發展到不可控的階段,度過急性期後才是真正鞏固、穩定的階段,一般到鞏固期後期,患者已經基本能恢復正常的社會功能。再之後,才是積年累月的維持。」
醫生如此說。
邵庭陽聽完後便不再質疑藥物治療,只是經此一事之後他也意識到自己長期下去可能也會從焦慮情緒轉為焦慮症,於是除去帶顧晏津複診外,他也養成了定期去做心理諮詢的習慣。
一晃一個月過去,已經將近聖誕節了。
第64章
對於雙相二型來說, 躁狂期並不是那麼頻繁,大部分時間都在抑鬱期,治療起來也比一型更加棘手。
這段時間顧晏津每周末複診、被邵庭陽盯著按時按點吃藥,病情漸漸得到了控制, 但其他的就不好說了。醫生給他開的都是喹硫平這樣的抗精神藥物或者是心境穩定劑, 一個月就能胖十五斤, 這還是在邵庭陽管控三餐、督促他運動的情況下。
其實要說起來, 顧晏津身材本來就偏瘦, 這麼多年了只有肚子上瘦出了兩塊薄薄的腹肌, 長的這點斤兩也只是把他之前食欲不振減掉的那部分補回來了而已。
但顧晏津就是不能接受。
一個月就能胖十五斤,兩個月不是要上三十斤?等回國的時候估計直接變成一個大胖子。到時候站在邵庭陽身邊, 誰還能認得出他是誰?
光是想想都要炸了。
邵庭陽覺得他是瞎操心, 體重再怎麼漲也是有限度的, 怎麼可能一下就變成那樣?更何況現在只是急性期,等到病情穩定了開始減少藥的份量,體重增長的速度自然而然就降下去了。
當然他這話也不乏心虛狡辯的成分, 但不管怎樣,總不能為了好看把健康拋在一邊吧?
每次上完秤, 顧晏津都得焦慮地刷半天小紅薯,邵庭陽晚上收手機、打開搜索記錄發現上面全是「喹硫平的副作用」、「16+8減肥法」、「健身操」、「吃麻辣燙為什麼會瘦」、「雙相有沒有不發胖的藥物」, 看得他滿頭黑線。
第二天,邵庭陽起來去給陽台的花草澆水時,聽到他在衛生間偷偷打電話。
他豎起耳朵仔細聽, 顧晏津問醫生能不能把他的藥換成舍曲林,或者是另外加也行,原來是昨天在平台上刷到舍曲林的副作用是沒食慾、有的人半個月就能瘦十斤。舍曲林和喹硫平一起吃,豈不是可以風險對沖??
「……」
醫生嘴角抽了兩下, 表示他現在不需要吃舍曲林,以雙相二型服用抗抑鬱藥很容易刺激躁狂、還是要以平穩心境為由拒絕了他的請求。
電話打到最後,不僅沒能換藥、以前的份量還是照樣吃,氣得顧晏津像具乾屍一樣躺在床上、用不吃飯也不看手機跟他們示威。邵庭陽也沒理他,關上門去書房地處理隔著七個小時時差的工作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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