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壓抑的那部分開始爆發,逐漸失控。
邵庭陽不想發展到更壞的結果,他必須從還能控制的這個階段開始就去阻止、去改變。
沉默許久後,顧晏津問:「我像一個瘋子嗎?」
「你當然不是。」邵庭陽立刻道,「但是就像人會感冒會生病一樣,精神上部分疾病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還記得我幾年前拍的那部現代情感片嗎?當時被罵演技爛、嘲我是為了圈錢才進入這行業,我那時候的情緒很不好,你告訴我這是正常的,因為每個人都想要被認同、而不是被批判被辱罵,甚至被詛咒。其實我們的處境並沒有太多不同……」
「我可以和你去。」顧晏津說。
邵庭陽沒想到這樣順利,微微愣了愣,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驚喜的高興的表情,就聽他這樣說道。
「但我同意並不是因為我認同你的想法。」顧晏津神情淡然,「以前我總是想,為什麼我不能夠順利地做成一件我想做的事,為什麼我的路總是這樣坎坷?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個天才,我說我有多努力多拼命,可是沒有人能聽見,他們看我好像總看著我身後的光環,而不是我自己。我時常想,老天爺大概是不希望我過得太順遂,所以又另外加了這麼許多東西。甚至但我現在不這樣覺得了。」
「什麼?」
「這不是病,是鎧甲。」顧晏津看向他,認真道,「如果沒有這層鎧甲,我又會是什麼樣?大概是留在首都當個普普通通的教授,三十歲了被父母安排去相親,和一個看起來門當戶對的女人在一起,結婚生子過著大多數人的人生。」
「但因為有這層鎧甲,我才能有力氣、有勇氣去走我自己的路,去做那麼多別人認為可惜、叛逆,但我就想要做的事。」
不等邵庭陽開口,他繼續說。
「天才和瘋子本來就是一牆之隔,之所以有區分,不過一個成功、一個則是失敗者而已。我光輝榮耀的時候所有人都用溢美之詞稱讚我,我落魄無能的時候他們又拿江郎才盡來貶低我,到底哪個是真正的我?他們分不清,只是單純用社會的準則來評價我,可假如我拿掉這層盔甲呢?我又是什麼?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曾經有過夢想卻又被磨滅的普通人罷了,這不是我想走的路,我不想變。」
這番話聽得邵庭陽毛骨悚然,總覺得哪裡不對,可是又無法爭辯。
「你這樣,不甘的終究是自己……」
「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我不要那樣平凡的過。在我還年輕有選擇的時候我不願意,即便將來一無所有,我也不想做背叛自己的選擇。」
顧晏津垂下眼瞼,他表情那樣從容,但說出的話卻是與之相反的激進。
「越是貶低我、看不起我,我偏偏要過得好,比他們想像中好千倍萬倍。我要感謝我哥他們,沒有他們,怎麼會有現在的我呢?我不想改,也不覺得這是病,誰規定的這是病?誰有這資格去判定一個人的精神是好是壞,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病的人去決定另一些人的生死,這難道不可笑嗎?搞些有用沒用的話療、做檢查,開一堆可能會上癮的藥物,然後就這樣好一陣壞一陣地過,不發瘋不激進便視之為正常?我不認,我憑什麼認?」
這全是歪理。
邵庭陽深吸一口氣,握住他的手。
「我沒有要你改變,晏津,醫生也沒有要你改變。」他努力勸說,「我們只是希望你健康,你之後依舊可以做你自己,不需要和任何人妥協,我也不會讓你對他們妥協。但你的病已經影響到生活了,還記得嗎?你的恐慌症,還有降低的食慾,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最後一句剛說出口的時候他就後悔了,果然,顧晏津猛地收回了手,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我以前是什麼樣?」他問,「還是說你希望我是什麼樣?恐慌症並不是什麼大毛病,就像你對海鮮過敏一樣,就像有些人的蕁麻疹或者是風濕病。我已經三十二了,身體機能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就像你也不會和二十一歲時候的你完全一樣。」
「我知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邵庭陽解釋,「只是我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我想我們一起去面對,這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只是會讓我一起變好……」
「變好?還是變得普通、隨大流?」顧晏津搖搖頭,語氣急切懇求,「我不想變成那樣,你不知道那些藥有什麼樣的副作用,為什麼你不能接受?接受我本來就是這樣。」
「我沒有不接受你,只是——」
邵庭陽只覺得他們的對話陷進了死胡同里,他深呼吸一口氣,平穩心緒,告訴自己不要走進顧晏津的語言陷阱里,後續那些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第一步。
「我同意你的觀點,天才和瘋子只是一牆之隔。」他這麼說,「但我是個普通人,我不是天才,也沒有那麼大條的神經,我會擔心你,會害怕將來你因為我的疏忽再受傷。就當是安撫我,陪我去看我心裡的病,好不好?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會強迫。」
顧晏津胸口起伏,過了一會兒說:「好吧。」
「但我想下個月開始恢復工作。」
他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不行。」邵庭陽斷然拒絕,「今年不可以,最早也要明年……看你恢復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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