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正盛,一場太陽雨反而激發了光線的飽和度,房間被燦爛的金色籠罩,宣贏放下東西,走到那面玻璃牆處。
光線將他的面孔與眼睛均染成了金黃色,微薄的潮氣在玻璃上氤氳,遠處風景遼闊,依稀可見山腳下裊裊人煙,宣贏將手慢慢放在上面,忽然淚如雨下。
愛意教會他該如何取捨,懺悔教會他愧疚與悲喜,心底的某個地方好像悄然地清明起來,就如雨下的光線,愈發燦爛。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思念的味道,五分苦澀,五分甜蜜,想那個人,又恨那個人。
幹嘛不回復.....宣贏沒道理地責問。
雨勢停歇半晌,夜晚又下起來,太陽早已落山,宣贏坐在窗邊,聞著透進來的雨汽,腦海無意識地不斷閃現過去的畫面。
這些畫面很碎,彷佛是將記憶分隔成不連貫或者不真實的碎片,阮揚對他說過,這樣的症狀發生在他身上並不奇怪。
宣贏一邊無意識地回憶,一邊又下意識地進行整理,前因後果是非錯過,一片片順出真實的記憶。
原來都發生過,平南、沈家、趙林雁、賀成棟,他們都真實地存在,當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飄到眼前時,宣贏就能想起與之相關的記憶。
平南的快樂與折磨,沈家的安全與舒適,還有賀家,從小心翼翼到猜忌,最後有一個人為他脫離了那方屋檐之下。
在離開所有人之後,宣贏藏在林間這棟空蕩蕩的房間裡,橘黃色的燈在晃,他望著窗外風雨飄搖里的世界,頻頻想起那個男人的面孔。
記憶倏然極退極近,回到最初時,印象最深的是那個男人下車時在雪花下翻飛的衣角,他說他叫楊如晤,翻湧到此時,最深刻的還是他的衣角。
那天大雪瀰漫,他抱著精心準備的禮盒,站在歡喜園外,親眼看到楊如晤的身軀塌下來,黑色的衣角散在雪地里。
他們曾各執一方,曾耳鬢廝磨,然後他以逃離的方式離開他的懷抱。
宣贏需要很多愛,也需要很多認可,可是在被動之下,他會喪失很多自主能力。
於是他選擇在這裡自我救贖,並且對他辜負的愛意進行懺悔,可是那麼多信發出去,楊如晤不理會他。
深夜時分,宣贏起身坐到桌前,追著白天發出的那封信,又寫下一封。
這次與以前冗餘的文字不同,只有短短一行字。
雖是遠郊,但畢竟是同城,第二天晚上,玲瓏閣的信箱裡便被塞進兩封信。
不多時,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隨意一模,隨即微怔,前廳燈光明亮,地面上的那道身影停留許久。
「楊先生回來了?」鍾姐招呼道。
自從宣贏去年離開,鍾姐在楊如晤的挽留之下便沒回沈園。
那天沈休走了之後窗外的雪花又密集起來,楊如晤在地上坐了許久,漫天雪花瀰漫之際,他喃喃地說聲『留下吧』。
當時鐘姐在收拾殘局,動作頓下來回頭去看楊如晤,一時拿不準楊如晤是在自言自語還是真的留她,一時沒去接話。
又過了很久,楊如晤回看過來,再次對她說『鍾姐,留下吧』。
原本她是來照顧宣贏的,現在宣贏離開她沒了繼續留下的理由,婉拒的話在對上那雙眼睛時咽回去,鍾姐點了點頭,跟沈園那邊報備之後正式留在了玲瓏閣。
那天楊如晤就在窗邊不顧形象地坐了一天,飯沒吃水沒喝,鍾姐幾番好言相勸,楊如晤始終搖頭。
天黑以後,楊如晤終於起身,回身看了好半天被鍾姐恢復如初的工作檯,叫來祝詞與齊懷湘,交代二人把這些東西撤走。
二人均是一怔,楊如晤再次重申,要求一件不留。
工作檯本就是臨時搭成給宣贏玩物喪志的,清理起來極快,幾個箱子打包好,沒一會兒客廳恢復了原樣。
偌大的客廳空蕩蕩的沒一絲人氣兒,鍾姐望著駐足在客廳中央,神色罕見失魂落魄的楊如晤,想著要不要安慰一句。
她自問安慰人的技能尚算高超,在沈園時,每次宣贏鬧脾氣她總能及時安撫好,楊如晤比宣贏更懂得分寸,應該也很好哄的吧。
可惜楊如晤沒給鍾姐機會,因為這個男人第二天就恢復了那副冷靜理智的面孔,西裝整潔,眼鏡清透,渾然無事發生,整個人精神奕奕,仿佛沒有因愛人的離開而心生半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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