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宣贏立刻回了屋子裡,坐在沙發上,仰著頭,背脊緩緩地彎了下去。
午後燦爛的陽光照在牆邊那排鬱鬱蔥蔥的樹上,稀疏的光灑落進來,屋裡的光線像是一張被折了好幾次的紙,幾塊鮮明幾塊陰暗,宣文林的遺像靜靜地擺在那裡,旁邊新放的照片是去世不久的徐秀英。
母子二人的笑臉都定格在相框裡,宣贏看著他,忽然就喘不上來氣。
他的手機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明白的,臨走前趙林雁把手機連同電話卡一併留了下來,這就意味著她若不主動聯繫,他根本無法得知趙林雁的聯繫方式。
這是一種極其被動的單線聯繫,並且自從趙林雁走,她沒有給自己來過一通電話。
兩年間,宣贏一旦想起心口就會抽痛不已,但他總是默默安慰自己,可能趙林雁在忙,可能沒有徹底安穩下來,她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沒有來過電話,可是如今手機丟失,連唯一的奢望也沒了,而他也沒辦法將自我欺騙再進行下去。
「別傷心了,我給你買部新的。」周決明過來安慰,「每次給你打電話都聽不清聲音,丟了也好。」
宣贏對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買貴的,還得帶定位的那種,以後丟了也不怕。」
周決明說好:「那你倆先收拾,我去買手機,等我回來帶你們吃好吃的。」
待周決明走後,宣贏依然呆坐在沙發上,看父親也看奶奶,任玥坐到他身邊,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宣宣,我是不是沒辦法纏著你跟你去過好日子了。」她自顧自地又說,「沒關係,現在的日子也挺好的,不怕。」
宣贏肩頭一抽一抽地抖,克制著哽咽說:「我好想再聽一聽她的聲音。」
任玥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嘴裡卻沒漏出一點痕跡,她拍拍宣贏的後背,嗓音一如既往冷淡:「我的聲音也很好聽的,以後一直讓你聽,聽到煩。」
宣贏脖子繃起青筋,終於親手把自己的夢給打碎,他望著宣文林的遺像顫聲哭訴:「她不要我了。」
任玥喉嚨里露出細碎的哽咽聲,將他緊緊抱住。
傍晚時分,宣贏將將收拾好情緒,周決明返回來,他送給宣贏與任玥一人一部新手機,說以後有事,直接給他打電話。
高中生不許帶手機,重點高中規矩更嚴,周家雖在當地頗有地位,但周決明並非紈絝子弟,他的學習成績很好,待學成歸來,必定會助周家更進一步。
宣贏心思敏感且善良,他感念周決明的好處,又珍惜這份友情,生怕麻煩的次數多了讓周決明厭煩,也怕打擾他學習,平時是不太會主動聯繫的。
任玥贊成他的做法,與他商量,等他們長大賺錢,要給周決明買一份像樣的禮物。
宣贏就這樣與任玥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那時他們所念的高中當地生可以走讀,任玥孤僻,宣贏也不想看同學們同情的目光,二人均不住校。
沒有收入來源,宣贏便把徐秀英留給他的錢拿了出來,他跟任玥約定一定要好好念書,省一些撐到大學,等真的長大了,就不用再害怕了。
十多萬對於那時的他們來說是巨款,任玥小計啄米似的點頭,盯著存摺兩眼放光,宣贏愣一愣,說:「你要還的。」
任玥罵他:「守財奴,我能花你多少錢?」
那是一段短暫的安寧時光,他們住在自家精打細算地生活。常言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生活技能對於他們來說手到擒來,日常家務做飯洗衣二人一起承擔,他們協力將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
一方院子,終於再次有了煙火氣息,他們一起熬夜刷題,一起去房頂上看星星,一起去河溝玩耍,有時還會互相打罵。
期間周決明偶爾會來跟他們混玩片刻,他來的次數跟著學校放假走,非常規律,正常一月一次,多的話就一月兩次。
周決明跟周仕坤的幫扶方式不一樣,周仕坤的確會安排人來送東西,吃喝都有,但他在宣贏面前是長輩,又因許久不見,且來送東西的是陌生人,宣贏正當懵懂年紀,不懂客套與寒暄,經常連杯水都不知道給人喝一口。
而跟周決明相處久自在多了,幾人年紀相仿,每次周決明來,不是掏腰包帶他們出去打牙祭,就是會帶好多零食,他們擠在沙發裡邊嚼邊看電視,鬧瘋的時候會把周決明的白色校服弄得一團糟。
又是一次相聚,任玥與宣贏爭搶一包薯片,坐在中間的周決明遭了殃,酥脆的薯片嘩啦啦地落他頭上一大半。
「我頭又不餓,」周決明晃晃腦袋,起身拍拍身上的薯片渣,「玥玥,你少喝點飲料吧。」
任玥嫌他擋了電視,推他到一邊:「決明哥,你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飢,宣贏扣的厲害,平時都不給買飲料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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