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說話者算是幾人當中最為愚笨的一個,高高壯壯,滿心滿眼都是官廚今日備了什麼菜色,隨時都在往口中塞糕點,一副永遠不會吃飽的模樣。平日裡就跟在孫立身後,遇事只知道點頭附和而已。
不等范愚說點什麼,孫立就已經先一掌拍上了跟班厚實的肩膀:「你都說了是試帖詩,自然是令你作詩,寫滿它作甚?」
顯然也沒法理解其想法,話里還隱約帶著點優越意思。
只是下一刻,跟班的反問便讓孫立悻悻地閉了嘴,開始後悔起來自己就不該開口。
「哦,這樣,那孫兄寫了些什麼?」
語氣誠懇,模樣老實,對自己的錯誤並不怎麼在意,反而認認真真地向著孫立求教,一副把他的話當真理的樣子。
可惜被問者面對考校時也就讀懂了個詩字,哪能說出來什麼高見。
自然也不會好意思當眾念出來自己胡亂寫的幾行無病呻吟。
最後還是范愚解了圍,以後邊的講解該在何處進行為由,幫著換了個話題。
升舍意味著換去旁處,請求了小灶的幾人又勢必要留在存心齋中,總不好選這兩處的爐亭間,打擾到新的同伴。
於是一時間得不出個結果,計劃險些直接告破。
直到身為學諭的葉質堂捧著考校結果叩響屋門,正好撞上發愁的幾人之後才指出來了還有空置著的課室可以作為選項。
年底天冷,又撞上風雪,是以結果沒像科舉一般放榜張貼,只遣了學諭等人上門知會。
花費了許久才得出的結果,並沒有給眾人排出個高下,只作兩類區分。
通過者占了齋中大半,幾乎都是經了科舉入學者。
畢竟偌大一個江南省,也只取了前六而已,面對難度低於鄉試的考校,通過不了才是稀奇事。
葉質堂慢慢悠悠地念著通過者的名單,結束之後還一點不見外地伸手去揉了揉范愚的發頂,開口誇讚。
「允中這齋諭可做得不錯,念了好些個齋的結果,這還是升入內舍者最多的,難得過半數。」
身為學諭,哪會不知道存心齋學生入學的途徑,這話只是逗弄而已。
正巧匯聚了兩省今年所有鄉試排名前列的學生,升入內舍者能過半,還是學生自身能力的原因來得重要些。
至於范愚任了齋諭之後的督促成果,事實上,差不多都還窩在角落裡,姿態浮誇地唉聲嘆氣著呢。
葉質堂忙碌,調侃完他便提步離了存心齋,走前將才念過的紙塞到了范愚懷中。
要他宣布的並不止考校結果,還有升舍過後各人的去向,但要是一個個念各自新劃入哪一齋,就太廢口舌了些。
范愚也未念,看清楚自己正巧劃入杜幸川所在的據德齋後,便隨手遞給了最近的一人。
接過的卻沒立即低頭看,反而神情激動地湊到了范愚跟前。
「多謝齋諭前些天的講解,若非如此,我還得在外舍再呆上一年。」
突如其來的道謝出乎了范愚的意料,險些直接撞上他。
連忙停下來要往周浦深處走的步子,等人行了禮抬起頭,才發現是個未經科舉入學的。
既在淺淡交往的圈子之外,又不是以孫立為首的幾個官員子弟,整日沉迷於課業的范愚,對他的印象還真不深。
「考校題目有道出自《春秋》,在齋諭講解之前,這可是我在四書五經裡頭最覺得頭疼的一項了。得虧了齋諭……」
沒想到,往日安安靜靜窩著讀書的人,一開口能說上一大串,比之陸展宣也沒什麼不及之處了。
硬生生讓范愚的步子停滯了盞茶時間,這人才算道完謝。
而若是過程中他抬首直視一番自己感激的對象,定能察覺出來范愚的不自在。
頭一次因為講解文章被人攔著道謝,范愚是有些手足無措的。
終於挪到周浦深邊上坐下來時,髮絲遮掩著的耳根已然在發燙,熱度險些便要爬上來面頰,還是抬手扇風,才沒顯露出來。
不得不說,這樣的感覺妙極了。
比起他在失敗無數次之後,第一次控制著四匹挽馬,險而又險地完成逐水曲的動作時冒出來的成就感,也不遑多讓了。
熱度散下去之後,范愚不由將目光投向了才結束哀嘆的角落。
腦中自然而然地,想像出來了孫立幾人通過升舍考校的場景,屆時的成就感勢必還能強上數倍。
連帶著,對系統直接把教書願望升級成建設書院目標的些許怨念,也消失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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