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園裡出來的夫人丫頭雖是出來看熱鬧,卻不敢上前,皆是遠遠地站在門口。
隔壁的月娘在重病中也出來了,與她站在同樣的位置,靠在小雪身上。
她睇著美眸看木板上臉都被泡得慘白的男子,滿臉的害怕。
謝觀憐也如她們一樣立在門口,直到看見少年出現後,神色微怔。
她知道大理寺的人在迦南寺,但沒想到竟會是——張正知。
第25章 濕巷
張正知屈身蹲在屍體身邊,冷漠地斂著眉眼,查看屍身上的痕跡。
察覺有目光落在身上,他抬起頭,隔著人群一眼鎖定了立在不遠處的謝觀憐。
她比以前消瘦了,於朦朧的冬夜裡,只穿著單薄輕柔的綾羅裙,披著件繡著梨花的毛絨披肩,烏黑長髮披散垂直於後腰。
她應是認出了他,所以與他對望的眼眸盈出朦朧的水汽,像是一顆明亮的珠寶。
張正知搭在屍體上的手指一顫,插進了屍體泡漲的傷口上。
「大人?」身邊的同僚見他忽然虐屍,下意識抖著嗓子開口。
張正知驀然回神,一臉正經地轉過頭,「我在看傷口是否有殘留之物。」
同僚鬆口氣,抬手抹去額間的冷汗,繼續與他探討。
張正知耳尖微紅,看似在與同僚檢查屍身,實則心思早已因與女人對視的那一眼丟了。
而不遠處的謝觀憐在徹底看清他的臉後,神情有瞬間恍惚,似又回到了在雁門。
張正知算與她一起長大,自幼就喜歡跟在她的身邊,年小她幾歲,也稱得上一句。
不過後來張正知的父親得了君主器重,為了效忠君主便舉家遷居秦河。
謝觀憐沒想到再見他,如今竟任職大理寺少卿之職。
雖然兩人相識,卻也有一兩年沒有見過了,他如今又在查案,謝觀憐沒有主動前去,而是站在原地看著。
「憐娘,這人好像死在明德園裡用的那條小溪,往後我們用水是不是要去別的地方了?」月娘的語氣頗為擔憂,許是因為害怕,所以連眼角都是緋紅的。
謝觀憐聞言側首,凝神打量比她表現還楚楚動人的月娘,又轉去看被人群圍著的屍體,安慰她:「沒事別怕。」
月娘輕『嗯』著靠在她的身邊,望著前方的屍體眼眶依舊紅紅的,神情怯怯的。
身邊的侍女小雪見她眼角掉淚,連忙從袖中抽出絹帕擦拭她的眼尾:「娘子別哭,只是死了個人而已,別怕。」
小雪語氣倒比尋常女子要冷靜得多。
謝觀憐很少有見到死人都不怕的女子,小霧雖然看似膽大,實際根本就見不得死人,所以她沒讓小霧出來。
她不由得側眸覷了眼小雪。
小雪抱著月娘,所有的心思全在月娘身上,連餘光都沒有給旁人。
死的那個人是夜修的僧人發覺的。
前幾天有回溫之意,今夜才又降溫下起了大雪,按理說屍體不應漂浮起來的,但卻出現在結冰的水面上,這種怪象令人費解。
正當謝觀憐出神地想著,不知是誰忽地道了一句「悟因師兄來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讓出一條小道給身後的人。
青年佛子似剛醒來不久,眼尾染著一點嫣紅,只穿了單薄的灰白僧袍,寬大的肩上披著件玄色的毛絨大氅,於人群中,踏著昏暗暗的光,緩步立在被白布覆蓋的屍體面前。
迦南寺內出了這種兇殺案,自然得有德高望重之人前來主持。
空餘法師幾乎足不出戶,所以是沈聽肆代替前來。
他先是淡淡地打量幾眼被虐殺的屍體,隨後緩緩斂下眼帘,烏濃的睫羽沾著幾片蘊白的雪花,雙手合十的悲憫低頜,嗓音惺忪沙啞地念著聽不懂的梵語。
周圍的僧人皆低眸念經。
謝觀憐聽得不真切,但依稀猜出或許是超度經。
念完經後眾僧抬頭,再度將剛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
謝觀憐一眼不眨地盯著鶴立雞群的青年,見他眉宇之間全是憐憫的神色,高懸的心弦這才平穩地墜下。
她不禁對自己方才浮起的想法覺得可笑。
這人的死,怎會是悟因做的?
他是佛修,再是清高冷傲,眼底也是裝的仁慈,做不出這番傷天害理之事,
她不禁又看向不遠處的張正知。
幾乎是同一時刻,張
正知察覺到她的視線,站起身來,頗為講究地接過身邊人遞來的手帕。
待到仔細的將手擦拭乾淨,他眉眼舒展,朝著謝觀憐的方向走去。
謝觀憐沒想到隨便一看,他便要過來與她敘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透過去暗示的目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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