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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似宜作為旁觀者比當事人激動一萬倍:「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

「江雲憲那種人,哪像是會隨隨便便跟人結婚的!」

「我也不是會隨隨便便跟人結婚的人。」

「……」

李似宜噎了噎,「那你倆真是天生一對喔。」

*

四十分鐘過去,江雲憲見臥室仍舊沒動靜,過來敲門。

駱星還在畫眉。

上身微微前傾,端詳著鏡子裡自己的半張臉,持筆的手慢慢勾勒眉尾,像煙波江南里的柳梢。

江雲憲倚著櫃門,沒開口催,只好整以暇望著,是河堤上悠閒踏青賞景的看客。

被注視著,駱星那雙一向懸腕很穩的手,莫名虛軟,有點抖。

她透過鏡子,瞪向他:「別看我。」

江雲憲繼續盯了兩秒,從善如流地應著:「好,不看你。」

「我影響你化妝嗎?」

他語氣有點無辜,摻雜著困惑。

「也……也不是。」

「老師在旁邊看著,我解不出題目的,」駱星打了個不恰當的比方,「總之是差不多的情況。」

「理解嗎?」

江雲憲自然點頭表示理解。

但行為叛逆。

坐在一側的櫻桃木溫莎椅上,低頭看手機,又抬頭看兩眼她,眼睛根本不聽話。

被駱星發現,她未加思索,拿起擱在桌邊的眼罩不由分說給他戴上。

江雲憲絲毫沒反抗。

頭髮被弄得有點亂,也沒動。

他靠著椅背,身板挺得筆直,清雋眉眼被遮蓋,突起的喉結滾了滾,線條清晰的下頜略抬起,臉仍固執地朝著她的方向,像稻田裡被蒙住眼睛的稻草人。

眼前只剩下模糊的光暈,眼罩的緞面觸感微涼,柔軟輕盈。

視野受限後,耳朵捕捉著她發出的每一個動靜。

駱星最後定完妝,塗上番茄紅的絲絨唇釉,散開腦後的鯊魚夾,梳理頭髮。

「阿星。」很刻意地出聲,吸引她注意。

「嗯。」

「我看不見了。」

「我在弄頭髮了,馬上哦。」

「手背癢,好像有蟲子。」

駱星瞥了眼,沒發現小蟲子,但冷白膚色上確有一點紅痕,「那你自己撓一撓呀,又沒給你點穴。」

她覺得有點好笑,「你可以動。」

說著還是騰出手,輕輕在他皮膚上抓撓兩下,「好了嗎?」

這次江雲憲沒出聲。

他安靜坐在那裡,如同一尊雪白的石膏雕像,耳朵和脖頸卻泛起紅色熱潮。

很燙。

*

駱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收拾好可以出門了,江雲憲卻又臨時收到工作消息,需要回房處理郵件。

等兩人拖拖拉拉出門,已是深夜。

駱星提前吃了塊蛋黃酥填肚子,上網刷了刷新聞,關於K48X列車遇險的報導不少,慶幸小姨和外公並不知道她去外地出差了,還在這趟列車上,否則也只是害他們白擔心一場。

兩人去一家港式茶餐廳吃完飯,出來望見一輪圓月,像面銅鏡高懸於天空。

烏雲已然散開,月色如水。

到後半程,駱星才察覺走的似乎不是回家的路。

車往郊外開。

最後停在菩提寺外。

門口古樟撐開參天巨傘,葳蕤枝椏沐浴在朗月光輝下,隨風簌簌輕響,似有一種神性。

深夜到訪古寺,石階上有人迎接。

還是當年接待過章連溪的那位住持,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黃袍僧衣兜著滿袖的檀香。

十年如流水,光陰仿佛停滯。

當年高壓除塵罐爆炸一事發生後,章連溪帶駱星來拜過,有次她求了平安符,其中一枚給了江雲憲。

十年後,他們竟還有機會一起來。

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

寺廟中松柏蔥鬱,江雲憲折了柏枝蘸水。

殿中點著幾盞燭火,菩薩悲憫含笑。

駱星怔怔望著眼前人,他正在做當年章連溪替她做過的同樣的事,揚手,抖一抖柏枝,點點水痕落在她的衣襟、發間。

人有所求,便生掛礙。

他想求她平安順遂,少磨難,今生不入險境。

在列車遇險,她失去聯繫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祈禱過無數次,不信神佛的人也甘願俯首低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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