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連溪抹掉眼淚笑,故意打趣她:「榮華富貴你都不要了?」
「我不用很多錢的,我不愛穿大牌,對包包首飾沒什麼興趣,更沒有燒錢的愛好,正常開支就行,還有一年就參加高考,等考上大學以後有時間去做兼職,當然功課也不會落下……」
她向章連溪保證:「我不笨,好好努力,這些都可以做到。」
「等你老了,我照顧你。」
怕她不信,特地補充:「不是畫餅。」
章連溪沒聲了,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臉。夜裡萬籟俱寂,從黑暗深處傳來沉悶的嗚咽。
那聲音像一把生鏽的銼刀,將人的血肉磨削,讓駱星覺得冷和痛,「小姨不要怕,我陪著你,沒什麼過不去的。」
這些天章連溪離開孟家棲居酒店,在孟達和外人看來更像是一種示威,抑或賭氣行為。
一開始孟達去酒店找人去得頻繁,不至於吃閉門羹,章連溪倒是肯開門,但勸不回去。
孟達沒時間耗,漸漸就不怎麼過去了。他耐心有限,又不是當年熱戀,拿什麼喬。
這次章連溪撞車,他趁機把人接回孟家,反倒提供了一次契機,兩人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
書房裡,章連溪提了離婚。
這與孟達設想的劇情走向完全不一樣。
一貫精英做派的男人聞言罕見失神,無意識地摘下眼鏡又隨即戴上,「你剛差點出事,現在情緒不穩定,容易衝動,我可以理解,還是等你冷靜冷靜……」
「我挺冷靜的,也很清醒。」
章連溪手背上有兩處擦傷,火辣辣的痛感刺激著神經,她持杯的手抑制不住發抖,於是掩飾性地將茶盞放回桌上。
「孟達,實話告訴我,你真的沒有出軌嗎?」她直視對方,第一次如此直白接近刻薄地問。
「絕對沒有。」
「3月12,4月7,8月26……」
章連溪突然報出幾個日期,孟達訝然於她的敏銳,最後也只好說:「沒到最後一步。」
「應酬那麼多,誰又真的能做到君子聖人的地步,」孟達面上露出疲態示弱,「外面傳言我有私生子,更是子虛烏有的事……我沒對不起你,自問對你還不錯,盡職盡責,結婚這些年沒有虧待你分毫。」
如果她足夠聰明,這時就該裝傻,將這頁揭過,別再揪著不放。
孟達覺得妻子身上有著天真的虛妄,是朵怪誕的花,小縣城來的人、沒吃過苦的人才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守貞觀,幻想從一而終矢志不渝的愛情。
章連溪打斷他的喋喋不休:「你說沒到最後一步,我根本不信,只是時間問題。」
「你這個人,」她說到這裡,語氣陡然激烈急促:「孟達,你這個人,在我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信任度了!」
章連溪許多個日夜崩潰痛哭,到此刻真正面對這個愛過又恨過的男人,醍醐灌頂,好似從一場沉浸式戲劇中掙脫出來。
隨著演出時間結束,劇中NPC揭開面具,露出陌生醜陋的真實面目,不再是那個朝夕相伴,相約白頭到老的愛人。
她摩挲了兩下手上的戒指,然後摘下。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祖墳冒青煙才能遇見你、嫁給你,碰上這種好事就該搖著尾巴歡天喜地接著啊,別人做夢也求不來,我居然還在鬧,真是不知好歹……」
戒指甩飛到孟達臉上,他眼睛被打得生疼,章連溪不等他開口,直接果決地宣布:「離婚!!!」
*
駱星的期末考試結束當天,章連溪去岩中幫她辦理轉學手續。
入冬後難得的晴天,日光在香樟的葉子上浮漾,走廊里人差不多走光了,空蕩蕩,只有高三生的樓層依舊書聲琅琅。
章連溪與學校保衛科的一位老師是舊相識,遇上多聊了幾句。
駱星獨自在校園裡走了一圈,從食堂到操場,人在快要離開某地的時候,總迫切地想要記住些什麼,載入記憶一併帶走。
她在半道上遇到還沒回家的江雲憲,夕陽包裹著他,單薄修長的身板骨架,映在地上像一道青竹影。
「我能去送你嗎?」江雲憲手裡拎著給她的果汁。
駱星沒回答,仰著頭提出疑問:「你為什麼總要帶吃的東西?」
果汁,奶茶,有時是甜品,各種水果。
好像一直在投餵她。
江雲憲凝神,清雋眉峰下的眼睛看人總是顯得很冷漠,有時又格外專注,「不知道該給你什麼。」
「你說吃甜的東西會開心。」
駱星啞然,今天的熱橙汁喝起來有點酸,濃密的長睫撲閃了兩下,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久之後才說了謝謝。
江雲憲在模糊漫漶的天光里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地陪她逛完了整座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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