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簡單樸素的願望始終是和江雲憲說的,上大學,找工作,獨立,養活自己,以後給章嵩和章連溪養老。
孟家是虛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樓瓊台玉閣,遍地是金銀,但不屬於她。
駱星後背抵著臥室冰冷的門板,坐了許久。
期間孟達經過了一次,駱星說小姨已經睡了,並不打算放人進去。她那雙眸子清凌凌的,像寒潭死水。孟達到底理虧,數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氣走了。
管家也來了一次,他一開口,駱星就讓他閉嘴別吵,半點面子不給。
管家所有的話都噎了回去,臉色難看至極,駱星卻有種不管不顧的瘋癲痛
快。
她骨架小,窩在地上小小一團,白天吹嗩吶的舞台妝還沒完全卸乾淨,白的臉,紅的眼,莫名有些妖,像玄關懸掛的那副昂貴山水畫中,借著裊裊青煙飄出的精怪。
江家顯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過來。
他問駱星在哪裡,約她見面。
駱星覺得章連溪大概真的已經睡了,撐著膝蓋站起來,手裡抓著手機,對那頭的江家顯說:「我在家。」
江家顯:「那我來找你!」
孟家外面的柏油馬路蜿蜒延伸,兩側松柏亭亭,路燈的淡黃光暈靜靜地敷在黑色的地面上,像藥油覆蓋著流膿的瘡口。
駱星沿著馬路往外走,室外的風吹醒了她,將她從剛才的混亂狀態中剝離。
她往前走了幾步,看見趕來的江家顯。
這次見駱星,江家顯是跑著來的。
他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紊亂,一雙眼睛定在駱星身上。
見面卻有點說不出的尷尬。
「我今天聽見你吹嗩吶了,」江家顯抿了抿嘴,顯然不習慣扮演主動破冰的角色,調整著呼吸,沒話找話,「挺好聽的。」
駱星神情木然:「不是說很土嗎?」
「哪有?我什麼時候說過?」江家顯不承認。
駱星只是看著他,看得他心虛,「你說聽著炸耳朵。」
江家顯完全不記得自己當初的那番言論,「我不記得了就是沒說過。」
駱星不想再跟他爭論。
兩人漫無目的地走入林中小徑,石板路上樹影浮蕩。駱星走在前面,將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脖子往裡藏了藏,「你們參加的樂隊比賽結果怎麼樣,入選了嗎?」
江家顯聞言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知道我今天有比賽?」
「裘柯在群里一直嚷嚷,想不知道也難吧。」駱星說。
他們有好幾個共同的群,駱星雖然大部分時間潛水不說話,偶爾還是會翻翻群消息。
「不好,都搞砸了,沒選上。」江家顯說著糟糕的話,但這會兒情緒看上去也沒有太差,一個比賽而已,不值當他消耗太多情緒,在他這裡很快能翻篇。
「我不想玩樂隊了。」
他輕飄飄拋出驚雷,駱星默了一瞬,停下腳步:「你在開玩笑?」
江家顯聳聳肩:「我覺得自己挺認真的。」
駱星:「你如果退隊,樂隊估計很快就散了。」
「散就散了。」江家顯無所謂地說。
他自然清楚,一旦他退隊,沒了經費,所謂的廠牌撐不過一周。
可他從來不是會考慮別人死活的人。
今天文思發生演出事故,導致樂隊落選,他有過短暫的氣憤,之後便是覺得沒勁。
就像小時候拼樂高,一開始不舍晝夜,全身心撲在上面,卻在某刻發現搭建的城池堡壘不過如此,搭起來也沒有多威武多漂亮,他的興趣就會呈直線下降。
忽然就不想玩了。
他興味索然地回學校,聽見裘柯在電話里說駱星有演出,被勾起點興味,跑去看駱星吹嗩吶,她站在台上,星星般閃耀,不灼熱,卻持續地發著光。
江家顯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他以前沒有興趣,也沒有耐心聽駱星講她的故事。
他們認識四年多,現在起意,想聽了。
可從今年暑假,在小厘山開始,他們爆發的矛盾越來越多。以前聽話的任勞任怨的跟班變得不那麼聽話,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也發生了改變。
只不過必要時候,江家顯是懂得以退為進的:「上次是我不對。」
上次江家顯跟廠牌的人打賭,把駱星誆去接他,兩人鬧了不愉快。
江家顯說這話時,心底泛起一絲陌生的緊張,問駱星:「你能不能原諒我?」
駱星抬頭看著他,在這沉默的兩三秒里,江家顯罕見地屏息凝神,感到緊張。
倏然間,就見駱星扯了扯嘴角:「事情都過去了。」
江家顯見她主動翻篇,心情頓時轉晴,一下午的低氣壓隨之消失,得寸進尺地提議:「阿星,我們還跟以前那樣好不好?」
駱星:「什麼?」
「我們回到以前那樣,不吵架了。」
江家顯說著,流露出不滿和一絲不自知的委屈:「你以前從來不跟我吵的,現在居然敢拿泡沫箱砸我,箱裡的水又臭又腥,害我回家沖了三個小時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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