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裝出來的喜悅，在這一刻也顯得格外真心。

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後，招嵐只覺得心跳更快了。

皇天大神仿佛在確認一般，又說了一句：「你本該承山神之職，若是回歸登天路，終究可惜。」

招嵐趕緊說：「我因神的垂憐而存在，瀟瀟灑灑許多年，也該回家了，還請神允准！」

皇天大神又笑起來：「既如此，便收下這個吧，它能讓你免受熔煉之苦。」

手心裡的珠子涼涼的，招嵐卻仿佛置身火海。

她保持鎮定謝過神的恩賜，恭敬地退出大殿。

四季神等在外面，仿佛一早就知道了殿內的談話內容，說：「神給你一個月處理好後續事宜。」

招嵐笑道：「多謝神體諒！」

「你真的願意？」

招嵐想起某個世界意識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予之生，亦可予之死。」

她仿佛早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從來不會生出逆反和奢望，完全執行神的旨意，絕對服從。

沒有自己的思想，不管神將她安排在什麼位置，她都欣然接受、甘之如飴。

她用乖順的微笑掩飾著瘋狂而暴戾的內心，將所有的鋒銳埋藏在花團錦簇之下。

默默等待著。

「神並沒有予你生。」

乖順假面出現裂紋，招嵐的語氣也變得急促：「什麼？」

四季神卻像是一時失言般將臉別過去，片刻後恢復神色，仿佛什麼都沒有說過，又說了兩句稀鬆平常的話，騰雲而去。

獨留招嵐站在原地發愣。

眾所周知，神界一分為二後，為了互通兩域才造了登天路。

先有登天路，才有招嵐峰和焰衡淵。

可如今，四季神卻說招嵐的存在並非皇天大神之功。

為什麼？

招嵐想了許久依然沒有結果，索性撂開。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個月，足夠和她和最近認識的諸神告別，順便將老羊交給百草元君照管。

時限的最後一天，招嵐主動求見皇天大神，表示想要和后土娘娘告別，希望皇天大神允准。

·

「你回來了？」

大殿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天大神，反而是一位極其溫柔慈和的女神，她微笑著朝招嵐招手。

招嵐上前去，跪在她腳邊，眼中含淚：「我回來了。」

「那些叛神沒有欺負你吧？」后土娘娘輕輕替招嵐拭去眼淚，關懷地問。

她似乎不知道舊神已死。

招嵐搖頭：「沒有，四季神一直在幫我。」

后土娘娘回憶了一下，緩緩點頭：「他啊……我的確讓他去幫過你。」

招嵐內心震驚：四季神居然吃兩家飯？

（四季神：不是！）

「不說他了，你來，我給你看一些東西。」后土娘娘牽著招嵐的手往裡走，長廊快速往後移。

兩人來到一座閃著螢光的拱橋上，后土抬手一指。

河面上出現了許多星星點點的碎片。

這些碎片都被一條很淡很淡的細線牽扯，在本就不算洶湧的河水裡搖搖晃晃，河水清澈見底，仿佛一條條被風吹起的窗簾，姿態優美。

可下一刻，一個浪頭打過來，河面瞬間出現許許多多的泡沫，碎片的晃動速度也急促起來。

嘣~

細碎的聲響從河面傳出，好幾塊碎片的牽引線忽然斷裂，河水流速很慢，卻在一個呼吸內就將碎片沖走，再尋不到蹤跡。

「那些碎片是什麼？」招嵐下意識問。

后土說：「都是斷裂的時間。」

「為什麼都在河裡？」

「因為文明始於長河。」

「我們在后土域長河邊灑下的種子，成功種到斷裂的時間裡，就會重新被皇天域的長河牽引？」

「對，可這種牽引並不穩固。長河流速緩慢，卻可以淹死一位正神。想要確保斷裂的時間不被長河衝到無法掌控的地方，簡單的牽引只能應急，最好的辦法是將它們拼接成完整的時間線。」后土指著河岸邊的護堤石，「嵌入長河堤岸，不僅不會被沖走，還能保證河道穩固。」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呢？」如果一開始就有記憶，於神界而言，不會更省時省力嗎？

后土緩緩道：「目的性太強，也會造成牽引過載。」

「可我後來就是直接去的。」

后土笑而不語，拉著招嵐往下遊走了一段，指著河中另一片碎片讓招嵐看。

招嵐狐疑：「怎麼沒有牽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