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酒,笑著看向張寧遠:「說起來,那天還是我生日呢。」
「那你跟她現在的關係……怎麼樣?」
「你覺得呢?」
我捏著筷子反問道:「如果突然有個人跑來告訴你,你不是父母親生的,你是她的孩子,你第一反應是什麼?」
「一想到這麼多年來,我為了得到認可所做的一件件事,就覺得可笑。」
意識到自己語氣變得有些激動,我立馬深吸口氣調整回來。
「她說她離婚了,她不讓我再叫她么舅媽,還說不奢求我的原諒。如果叫不出來媽媽,也可以不用叫她。」
「所以知曉身世後的許多年裡,我再也沒有叫過她。」
「那你父母知道你已經知曉身世了嗎?」張寧遠幽幽問道。
「當然。」
我漫不經心地點頭,「知道真相那天晚上,我直接給他們打去電話質問。」
「父親抱著電話痛哭,他說他很愛我,從始至終都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希望我不要不認他們。」
「母親則直接暴走,怒斥親媽不守信用,說好大學畢業再坦明真相,結果居然不顧及其他人的感受私自將事情捅破。」
「兩家的關係直接走向決裂,到現在都老死不相往來。」
我說得很平靜,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而張寧遠卻越聽越沉默,半晌後,才再度開口:「那你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很尷尬?」
「還好吧,」我挑起一根貢菜,「人生漫漫,很多事情放大了看不過就是一粒塵埃,你不把它看得過重,其實也就那樣。」
「就比如,今年春節,我是在親媽家過的。」
「這是我第一次去親媽家過年,也是第一次開口叫她媽,這麼多年都沒叫過一聲媽,喊出來的那一刻,不止她哭了,我也釋懷了許多。」
「母親,媽媽,媽,這兩個稱呼在我這裡意義是完全不同的。」我又端起酒抿了一口,目光落到張寧遠身上。
這一下,張寧遠變得更加沉默了。
「我聊我的,你在這裡喪什麼。」
我舉起酒瓶瓶身,自顧自地碰了下與張寧遠的酒杯,「這杯敬過去,今後這類話題我們就都別聊了。」
我仰頭喝了一大口,沖他神色輕鬆地笑了笑。
「你說得對,是我逾越了。」
張寧遠也跟著笑起來,「那我們換個不壓抑的話題。」
說完。
張寧遠彎腰從腳邊提起一個紅色紙袋,從裡面取出一個木盒。
木紋質地看著像是檀木,盒側四面雕刻著精緻圖案,面上則是由一層絲絨包裹著。
他走到我跟前,當著我面打開木盒。
裡面靜靜放著一個玉鐲,跟一條金鑲玉項鍊。
我對首飾一竅不通。
但就算我這外行也能看出來,這兩樣東西價格不菲。
「……幹什麼?」面對他突如其來的示好,我表情剎那間僵硬到不知所措。
張寧遠沒有說話,而是取出玉鐲,抓住我左手。
五指聚攏,輕輕一推。
玉鐲冰涼輕盈地圈在左手手腕上,就像量身定製般完美貼合。
「果然很合適。」張寧遠舉著我的手,細細端詳著說,眼中抑制不住的得意。
我忽地想起來他前段時間莫名其妙的身體檢查。
敢情是在裸眼量尺寸呢。
「太貴重了,我可不收。」
我摳住玉鐲,快速將它摘下,硬塞回張寧遠掌心中,「我每天敲鍵盤,玉鐲戴手腕上礙事。」
「哦,這樣啊。」張寧遠若有所思地點頭,不緊不慢將玉鐲放回木盒裡。
「放柜子里也可以。」
說完,他將木盒放到我身旁的椅子上,轉而回到我對面,沖我嘿嘿一笑:「隨你怎麼處置,反正,它們現在歸你了。」
「不要,拿回去。」我將木盒朝他那邊一推。
「你寫的那本書好歹用了我名字,我提點要求不過分吧?言大作家。」
張寧遠朝木盒揚揚下巴,又給推了回來:「我的要求就是讓你收下它,沒了。」
「……」
我有點無語地笑了笑,「也行,明天我就把它們掛鹹魚,感謝金主爸爸的饋贈。」
我對於自己與張寧遠的關係,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克制疏離。
說出去的每句話都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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