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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病。

時崇拿起披在椅背後的西裝外套,打電話叫司機將自己面前喝得酩酊大醉的少爺拖回去。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在這個時刻共情李萊爾。好耐心真不是人人皆能有的,更何況她還總願意向他人笑臉相迎。

通訊錄里常駐電話號碼差一點要撥出去,公子哥抬眼,眼珠絆著渾濁的血絲,「其實我妹妹喜歡過你。」

時崇聽清完對方的口齒不清的喃喃自語後,繼續剛剛沒撥打成功的通話。

喜歡,這種情緒並不稀奇。

見時崇對自己毫無反應,公子哥繼續口若懸河。

從到了酒吧開始就煩悶到極點的時崇不願繼續聽他流水似地說下去,然而給他一拳似乎又不那麼合適,只能被迫用比較斯文的方式堵住他的嘴。

問題亟待要提出,少爺卻繼續自顧自地將答案提交上去。

「我問她到底為什麼能夠喜歡你。身邊也不是缺大把喜歡她的人。結果她說——」

一長串的句子讓少爺差點哽住,他又調整好坐姿,喉頭上下涌動,「她說你和別人不一樣。高中畢業後出國留學回來,就自己獨立開公司,絕不依靠家裡……」

沉默飄過。

夜晚是人類和野獸休憩的時分,也是他們最容易卸下心防遭到攻擊的時刻。

他垂下眼皮,像體型龐大、攻擊性極強的某種食獸動物,即使被逼到懸崖盡頭,也不放棄武裝的姿態,旋即抬眼,「她看錯了。」

「那你喜歡的是什麼樣?」少爺單刀直入,我總得找個理由讓她失望吧。」

「纖細、柔軟、真摯、善良、單純。是看起來像觸感很好的兔子。」

時崇如實回答,所有準則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如一。

他不願受人支配,只能愛上任他支配的人。

「真俗。」對面喝得爛醉如泥這位,在價值觀判斷上仍然保持清醒狀態,一下子就聽出時崇的言外之意。往常的千金小姐怎願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以血肉滋養他人。可他的妹妹卻不一定。

「這話說的。」公子哥露出傻裡傻氣的滿意笑容,語調輕飄飄的像雲朵升上去,「不過,你剛剛最好說的話是真的。」

被迫應酬到三更半夜,還有對付酒後神經兮兮的顧客,當然不是稀少的事。自創業之後便時時都有,他那時能堅持下去的唯一念頭是早日擺脫家裡的束縛。

司機按照合理範圍的最快速度一路猛衝到家裡。時崇讓司機先行回去休息後,自己反倒一個人在院子裡徘徊。看著書房那一扇沒被帘布遮擋的窗終於熄燈,等了將近十多分鐘後,他終於輕手輕腳地進到家裡,再屏住呼吸扭開房門。

他感受到筋骨都散架的痛苦,眼皮昏昏沉沉快要墜下來,想要一口氣整個人躺倒在地上。

但還是算了,這要放在以前可能糊弄糊弄自己就過去了。房間裡又另外多住了一個人,不得不多照顧一下別人的感受,至少不要在別人好眠時,一身酒氣熏到對方。

也許早已經過了困得能入睡的時間段,時崇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合上的眼室里他看見一片黑雲直直壓住心口,五臟六腑有一種被尖銳美甲緊緊救揪在一處的疼痛。

怎麼樣都睡不著,索性睜開眼。

他翻過身面對正熟睡的李萊爾。

這麼多天以來,她好像特別習慣將身體朝向門口的方向,雙手交疊伸出床沿,懸在半空。

時崇起身,熟練地翻過她的右手掌心,掌根處有一道已經模糊的疤,上面已經被層層厚繭覆蓋住了。

這處傷痕是她替他受過的。

當初因為長相,時崇曾使一大批不了解他的人在初期對他趨之若鶩,很快他們就直呼上當。

對此他表示自己並沒有欺騙他人,恰恰相反他最討厭的就是謊騙。

曾有同學直接當面前問過崇,「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傲慢?」

他略作思索後,肯定了對方的回答。

很快對方被他波瀾不驚的表情矇騙,遞過臉來。

他一句輕飄飄的「只有你」噎得對方啞口無言。

然後迅速被某些小團體拉進黑名單。

他討厭虛以委蛇,在學校也決口不提自己的家庭情況,與周圍的同齡人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獨來獨往到被人私下叫做「外星人」也置之不理。但因能力出群,過於耀眼。不少人明面上有求於他私底下卻默默結團孤立他。

他早已知道這些,但卻絲毫無所謂。

時崇最喜歡的是,每當有人私下表示厭惡他,但明面上卻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情緒地討好。

他最愛欣賞他們的虛偽的表情,扭曲得像下水道的旋轉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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