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沒說話,思緒如暴風雨前的海面,波濤洶湧,而她乘著一葉小舟,起起伏伏,不知何時會被卷進水中,屍骨無存。
她抬頭望向前方。
宮中的路看不到盡頭,兩邊皆是高聳的宮牆,將視線鎖在方寸間,只剩紅牆金瓦,枯樹白雲。
陸回和謝汐樓沿著路走,不知不覺走到了思政殿院外,謝汐樓瞧著遠處的宮殿停住腳步,想起了燈會那日瞧見的走馬燈。
陸回隨她動作而停,問道:「怎麼了?」
謝汐樓將燈會上那走馬燈燈罩上的最後一幅畫描述給陸回聽,末了輕聲道:「這怎麼可能呢?偷聽先帝說話,我這輩子也就只做了那一次,嚇都快嚇死了,怎麼可能記錯呢?殿中人怎麼可能是陸既安呢?分明是他從院外走來,瞧見我後,拉著我離開思政殿的啊!陸既安為何會將殿中那與先帝說話的人,換成他自己……我實在想不通。」
聽了她的話,陸回的表情變得愈發古怪:「你可曾聽到過那日殿中人在說什麼?」
謝汐樓看到他的表情,哪裡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震驚道:「那日該不會是你吧?」她咬著嘴唇仔細思索,「其實我也沒聽到太多,只聽到什麼『你比他適合』,『你可願意』……後來陸既安來了,他約摸著也聽到了幾句,之後便拉著我走了……」
陸回道:「那日我聽到門外有人窸窸窣窣發出響聲,曾想出聲詢問,卻又覺得此處是思政殿,該不會有哪個人這麼膽大,敢聽我和先帝的壁角,只當是職守的宮人不小心弄出的響聲,倒是沒想到是你。」
「我也沒想到那日聽的是你的壁角。」謝汐樓抬眸望著他,「所以那日你們在聊什麼?」
陸回的思緒回到那個春日。
思政殿還是原來的樣子,殿中堆滿書籍,屋頂懸掛著不少黃色的布幔,角落的香爐有香菸散出,清新提神,兩張桌案放在宮殿的最中央。
那日皇兄突然召他入宮,早早屏退思政殿內所有的宮人,他到時,殿內很安靜,落針可聞,讓他不自覺放慢腳步、放輕動作。
殿中只有他們兄弟二人,面前的桌案上是中書舍人擬好的傳位詔書,名字的位置空出來未有填寫,皇兄指著那空出的地方問他:「這裡寫你的名字可好?」
大瓊皇位傳於皇子者多,卻也有傳於兄弟的,可陸回從不覺得這事與他有關。
侄子陸既安自出生便被立為太子,自會說話起便作為未來的君主培養,是朝野內外寄予厚望的人。陸既安不負所望,自小就極為出色,無論在朝堂上還是民間,都有謙和溫潤的美名,不少人都認為他會成為一代明君,帶領大瓊走向更繁盛的地方。
有這樣一個太子在,陸回從未想過他要坐上那個位子,更何況那從來都不是他想去的地方。
聽到皇兄的話,陸回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搖頭回絕:「太子出類拔萃,堪當大任。」
皇兄笑著看他:「孤倒覺得,你比他適合。孤只問你,你可願意?」
陸回依舊搖頭:「皇兄一直都知道,臣弟不喜歡這看不到外面的宮牆。若有機會,臣弟倒想去山野間做個教書先生,過閒雲野鶴般的生活。」
皇兄沒為難陸回,見他不願,便將傳位詔書收起:「你既不願,孤也不勉強。只是孤有一事需要託付你來做,只要你能完成,孤便允你離開華京,去做你想做的事。」
皇兄的要求定然不易完成,但那年的陸回還是充滿希望:「皇兄請講。」
「此事有關青岩書院,並非易事,你且聽好……」
回憶逐漸散開,面前不再是皇兄,而是眼巴巴望著他的寫戲樓,陸回拉過她的手,將那年的事簡略寫在她的掌心,謝汐樓很是震驚,緩和了片刻,才揀著最不重要的事點評:「先帝竟然這般早便將青岩書院的案子交給了你,那年你還未及冠吧?」
陸回點頭:「是,兩年後我及冠,借著替皇兄
授經筵的機會,入青岩書院暗中探查大半年,卻依舊沒能找到頭緒。如今算來,這案子我陸陸續續查了八年,終於快到水落石出的那一日了。」
謝汐樓唏噓不已:「你完成了對先帝的諾言,先帝卻沒機會瞧見了。先帝允你之事,如今的陛下怕是不會准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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