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昨日突然想到一個藥方,或許能解姑娘的日曬瘡,是以今日冒昧拜訪,想要再為姑娘診一次脈。」
謝汐樓眼睛亮了起來,拉著楊院使的胳膊往屋裡拽:「楊大人,您可太客氣了,下次您找人遞句話,我過去便是,哪能勞煩您跑這一遭?」
楊院使年過花甲,腿腳早不能同年輕人相比,他被拖得踉踉蹌蹌,勉強維持平衡沒有摔倒。
二人穿過院子進入正屋,謝汐樓忙不迭坐到桌旁伸出胳膊,眼巴巴地看一眼楊院使,再瞅一眼一旁的凳子,意思很明確,想要請他儘快診脈。
楊院使站直身體理了理衣袍,正準備落座,鼻端飄過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湯藥,卻有不可掩蓋的血腥氣。
這不可能是他開的方子。
他循著這味道找到被收在角落的食盒,問一旁的謝汐樓:「老夫可以打開嗎?」
「自然。本也想請楊大人幫忙辨別一下湯藥成分,今日倒是趕巧了。」
食盒被打開,腥臭氣愈發濃重。楊院使將玉碗端起,細細嗅過後,將碗中湯藥倒了一些在桌面上,用食指沾取嘗味,表情越發嚴肅,眉毛幾乎豎起來。
看他嘗藥的動作,並不像是有毒,謝汐樓不知發生了什麼,心中惴惴:「這藥可是有問題?」
楊院使接過藥童遞來的汗巾,細細擦過手指,神情頗為嚴肅:「這藥是從何處來的?」
「這是最近在華京貴婦圈中流行的回春湯,出自濟世堂。」
「回春湯?」楊院使冷笑,「真是取了個好名字,它也配。」
見謝汐樓表情不解,他解釋道:「這湯藥原名元血移精湯,卻有延緩衰老的功效,但早在百年前便被各醫家禁用,配方再無人提及。老夫也只是聽師父提過一句藥方,從未真的見過。」
謝汐樓奇道:「既然這藥真的有奇效,為何會被禁用?」
「自古以來,許多藥方的失傳並非因無法治病沒有藥效,只是因為太過邪性,被杏林所不齒,才不再使用。」楊院使指著面前的湯藥,「就比如這元血移精湯,大多數藥材並不罕見,只有一點,開始時需取小半碗男童血熬製成塊,再加入其他的藥材一同熬製成湯藥。男童年齡越小,這藥的效果越好。可你想想,一個嬰孩出生才多大?取那麼多血,還能活嗎?若延緩衰老需要獻祭其他的生命,與殺人何異?不是邪藥是什麼?」
失蹤的男嬰,在貴人中盛行的回春湯……
兩條線在此刻匯聚併攏,謝汐樓將二者串聯在一起後,茅塞頓開。
她的聲音有些急切:「這藥可是需取活人血?」
「是,需從活嬰身上取血,取出後需即刻開始熬製,不能耽擱分毫。」
謝汐樓抿著嘴唇:「如此,若每次少取些血,這些被當作血奴的孩子,興許還有活著的可能。」
楊院使對城中男嬰失蹤案早有耳聞,此刻看到謝汐樓的神情,思及陸回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瞬間明白了些什麼。
「那些孩子,大概是活著的。」
楊院使的語氣肯定,倒讓謝汐樓疑惑起來。
「楊大人為何這般確定?」
楊院使嘆了口氣:「元血移精湯除了延年益壽延緩衰老,還有一傳聞。據傳,嬰孩降世不久時,尚有神性,若此湯藥是以未滿周歲男嬰的血液所製成,那麼此後服藥之人面對男童時,會神思混亂,無法思考,受男嬰所控制。」
謝汐樓眯起眼睛:「只受男嬰控制?」
楊院使點頭:「若傳聞是真的,卻是如此。」
楊院使說得模糊,謝汐樓卻明白他的意思。
若男嬰失蹤案真的與此湯藥有關,事情必沒這麼簡單。濟世堂在華京高價售賣湯藥,賺得盆滿缽滿,背後若無人支持,如何敢在天子腳下行明目張胆行事,卻不驚動任何人?
若有人支持,這人是誰,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為了錢,還是為了其他什麼?
楊院使為她診過脈後離開配藥,謝汐樓看著那碗湯藥,有些喘不動氣。
湯藥放在桌子上,早就沒了溫度。黑黢黢的,像是看不見底的洞,吸食著金錢和靈魂。
權利和欲望早就蠶食了這座城池,每件小事背後都可能是滔天巨浪,萬丈深淵。
她要如何才能在這風起雲湧中,找到那一線生機?
……
次日清晨。
琰王府距離皇宮不遠,馬車駛過皇城,到宮城門前停住,待侍衛核驗過身份,巍峨雄偉的宮門緩緩推開,馬車再次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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