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夥計連連點頭:「客官說得對,我們東家卻是從華京來的。」
「這就對了。」謝汐樓將玲琅齋的步搖隨手擲在櫃檯上,晃了晃如意坊的步搖,「你們的步搖我很是喜歡,不知可否見見你們東家?我想和他談個大生意。」
第40章 渡口人16故人
如意坊鋪面不大,共有兩層,一層擺著各式各樣的精緻首飾,二層被分割成兩部分,一側供店內三人居住,另一側則是製作首飾的工坊,兩片區域以垂簾相隔。
龔玉坐在敞開的窗戶旁擺弄著桌上的金絲,聽到響聲後抬起頭,撐著拐杖站起,看向來人。
謝汐樓摘下帷帽,露出一張素淨的臉。
二人之間只隔著竹製垂簾。
龔玉的身影在帘子後影影綽綽,瞧不真切,她離垂簾只有一步,只要上前一步,就能掀開帘子,就能確認那人的身份,就能問清楚她離開後發生的一切,就能掀開當年事情真相的一角。
只差一步,她卻不敢邁出。
她真的想知道真相嗎?
或者說,她真的敢面對真相嗎?她真的做好接受真相了嗎?
龔玉見她沒動作,拄著拐杖艱難挪動,拐杖落在木製地面上,一聲一聲像是落在她的心頭,逼迫著她作出決斷。
垂簾掀起,龔玉的身影清晰出現。算算年紀,他今年不過三十三四,可面前人雪鬢霜鬟,面白無須,佝僂著背,一條褲腿空空蕩蕩,說是知天命的人也不為過。
「剛剛謝謝客官了,我身體不方便,店中事務交由兩個夥計打理,我們只是普通生意人,加上兩個夥計年紀輕不經事常常被人欺負,今日能遇到貴人,也算幫他們出了這一口惡氣。」
謝汐樓眨眨眼睛,驅散眼眶的濕熱,笑著開口:「東家不要客氣,小事罷了。」她頓了頓,在心中下了決斷,「樓下人多口雜,剛剛不便說明。其實在下近期正在幫官府做事,今日來尋你是為了一樁兇殺案。」
龔玉瞭然:「鄭大人曾為此事來尋過我,我與那幾個死者並不相識,遑論有仇殺人。」他彎腰拍打空蕩的腿,表情平和,「況且,貴人也看到了,我這幅樣子,要如何殺人?」
「你誤會了,我今日是想問另一件事。」謝汐樓大腦飛速運轉,想出了個近乎完美的回答,「聽鄭大人說,近些年有三人從
皇宮中出來回到益州,不知剩下二人你可認識?」
龔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算不得熟悉,但確實認識。那倆人皆是益州人,其中一人我不太熟悉,好像曾經是伺候太妃的,太妃薨逝後回到益州,因嗜賭輸光了家產,前些年病死街頭。另外一人叫泰和,是益州人,我與他差不多時候進宮,他對我頗為照拂。聽說他是被騙入宮,家中還有一兒一女。」
「泰和也回到益州了嗎?」
「這我便不清楚了。我兩年前出宮時泰和還在宮中侍候,他曾說過,被騙入宮中淨身是此生的恥辱,他不想讓家人知道這件事,就算出宮,應當也不會回到益州吧。」龔玉嘆了口氣,「不過,泰和一手琵琶彈得很是精妙,很受宮中貴人喜歡,在宮中過得比尋常奴婢要好,若不是犯了大錯,應當不會離開皇宮。」
龔玉引著謝汐樓坐到桌邊,為她倒了一杯茶,自嘲地笑笑:「我們這種人,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官府懷疑我們也是應當的。」
謝汐樓有心解釋,又不知從哪裡開口,案件詳情不能透露,再多的安慰都蒼白無力。
茶盞中飄著碎茶葉,湯水寡淡到幾乎看不到顏色,她握著茶杯,茶水餘溫透不過粗泥陶盞,沒有丁點溫熱。
「若無他事,我便去忙了,客官請自便。」
龔玉準備起身離開,謝汐樓匆忙叫住他:「還有一事,我有一朋友,名叫沈驚鴻,兩年前死於大火之中,東家可認識?」
龔玉動作頓了一瞬,嘆了口氣:「先皇后,有誰不知?」
謝汐樓攥緊拳頭,指甲嵌入手掌,留下白色月牙。她深吸一口氣,聲音中藏著細微顫動:「沈驚鴻……先皇后做事一向謹慎,為何會被燒死?起火原因可查明?」
龔玉低頭看著他的雙腿,喃喃道:「此事是大理寺在查,我只是個侍候的,哪裡能知道那麼多事兒?時候不早了,我先去忙了。」
龔玉離開後,謝汐樓靜坐了一會兒,將那杯茶一飲而盡後,下樓離開。
樓下安靜異常,玲琅齋的人連同著前來選購的夫人小姐都不見了蹤影,陸回不知從哪兒尋來了把太師椅,坐在屋內正中央,店內夥計將朱釵環佩呈於他眼前,任他挑選。
紙鎮不知何時到的,站在他的身後板著一張臉,李陽站在不遠處,惶惶不安,看到謝汐樓如見到救星,悄悄挪到她的身旁。
謝汐樓安撫似的拍拍李陽的胳膊,走到陸回身旁笑道:「殿下怎麼追來了此處?可是要為哪家小姐選禮物?」
陸回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謝汐樓一時不查著了他的道,跌入他懷中。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頭保持平衡,身體緊貼著他的胸膛,夏季衣衫單薄,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溫度、他的心跳。
或者是她的心跳。
謝汐樓僵在他的懷中,不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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