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另一邊。
同樣哭成淚人的還有夏高嚴。
他坐在座位上,臉上雖沒有表情,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掉,把書頁上的字跡浸得暈染開來,模糊成一大片。
他第一次感覺到人生的無常和不可預測,那種命運無法掌握在手中的無力感讓他痛苦又迷茫。
旁邊的方知意看他一眼,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猜測和虞淺懷有關。
他嘗試著安慰了幾句,但對方沒有太大的反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高嚴突然轉過頭看他,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
他問他:「你想長大嗎?」
方知意捏著筆,眨了一下眼睛,不知該如何回答。
夏高嚴收回視線,輕聲呢喃,像和他訴說,也像是自言自語。
「我想長大,因為在長大之前,沒有真正的自由。」
快到下課的時候,虞淺懷心底的憂傷徹底轉化成了某種委屈和憤怒。
她紅著眼睛,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筆從夏高嚴送的筆筒里拿了出來,裡面還剩下對方給她的好幾隻筆和筆芯。
又把他借給她的資料書拿了出來,還有他為她整理的那套模擬卷,全部從試卷袋取出,不僅如此,還狠狠地捏上幾把,讓那些卷子看著像一堆廢紙。
下課鈴一響,她抱著這堆東西朝夏高嚴的新位置走了過去。
走得義無反顧,走得腳下生風。
教室的人交頭接耳,視線追隨著她故作堅強的背影。
虞淺懷抵達之後,把所有東西往對方桌上猛地一砸。
筆芯和幾團卷子從桌上滾落到他的腿上,再跳到地上。
她忍了一下沒扔在他頭上。
緊接著,她又從對方的書立里抽出屬於她的兩本字典。
那會兒她嫌字典太重不願意好好放,後來夏高嚴乾脆放到了他那邊,這樣她既可以用,又不用放,反正用完有他收拾。
字典作為最大的支撐突然被拿走之後,桌上的書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轟然倒塌。
其他書本失去了依靠,「嘩啦」一聲掉到了地上,發出怦然巨響。
因為動靜太大,周圍人紛紛回過頭來。
人們第一次看到班裡溫文爾雅從沒和任何人起過衝突的學霸在一個女生面前如此卑微,如此狼狽。
大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祁韋更是瞪大了眼睛。
虞淺懷離開後,夏高嚴默不作聲地把東西全部撿了起來。
把筆和筆芯放好,筆筒擱進桌子裡,書重新整理好,用書立固定。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沒有讓他覺得難堪。
因為和這份難堪相比,他失去的是比這珍貴幾百倍的東西。
方知意為他拾起散落的卷子紙團。
「這個……還要嗎?」
夏高嚴接過紙團,點點頭。
「要。」
他把所有卷子一一展開,撫平。
虞淺懷鬼畫符一般的字跡在他面前呈現出來。
他翻開每一張,細細地查看。
有些是他陪她做的,有些是她自己做的。
欣慰的是她全都做完了,難過的是他再也不能陪她做了。
他一邊淌著淚,一邊拿了一個全新的文件袋出來,把這堆皺皺巴巴的卷子像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夏高嚴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考上清華,他再也不想過這種被人掌控的沒有自由的生活。
他心裡湧出一股比以前強烈數倍的學習衝動。
片刻後,他撕下一頁便簽紙,在上面寫下了一首詩。
青春是一堵潮濕的牆
我翻越重重磚瓦去見你
可牆上的青苔太多
我摔得好痛
——夏
他撕下便簽紙,夾在了那個存放虞淺懷的紙條的紫色筆記本里。
他好像一夜之間學會了用笨拙的句子去表達自己的情感。
**
剛剛在奶咖店裡,虞淺懷走了之後,夏正德陰沉著臉從隔檔背後走了出來。
與「分手」有關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指示下做的。
對方冰冷冷地告訴他自己將在瀚林苑的房子裡住下。
送他上下學,確保他和「那個女人」再無瓜葛。
甚至會冷不防地出現在教室後門,觀察他的狀態。
如果發現任何異樣,將不擇手段對虞淺懷的復讀生涯造成影響。
他覺得夏正德一定是瘋了,所以他不打算和精神病人硬剛。
而他之所以把這次「分手」演繹得如此真實,像是真的一樣,是因為他無法預測夏正德的「監視行為」將會持續多久,是幾個月還是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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