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人起得很早,簡單用了點稀粥,就要出發之時,三蛋子急匆匆地跑過來,說看電影一大群人朝這邊來了。
他誇張地比劃道:「大人,夫人,他們拉著那麼粗、那麼粗的木頭。」
陳恕和姜貞訝異地跟著他出去,果然,遠遠地就看見一群烏壓壓的人浩浩蕩蕩地朝這邊行進著,為首之人騎著一匹黑色駿馬,看不清面貌。
待走得近一些,才看清他們拉著十幾車碗口粗的木頭,馬蹄聲震天響。
姜貞看見了那打頭的馬上坐著的一個小小身影,忙驚呼道:「恕哥哥,那是青牛嗎?」
小人兒遠遠地就朝他們擺手。
三蛋子聽見青牛的名字,立刻抬頭去尋找,果真在馬身上看見一個熟悉的稚嫩的臉龐。
他咬著牙道:「這臭小子又來做什麼!」
哼,他要是還自己十張餅,再恭恭敬敬地給他道歉,從此以後都叫他「三哥」,那也不是不能原諒他。
這一群人都騎著馬,多是年輕的男女,粗略一算,大概有一二百人,又拉著這麼多木頭,陣勢不小,還未出工的人們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為首的是個英氣的玄衣少年,約十七八歲,他一聲令下,長蛇一樣的隊伍整齊地停下步伐,眾人紛紛下馬。
少年提著青牛的衣裳將他拎了下來,在陳恕二人面前站定。
「陳大人,我乃……」少年正要開口,青牛炮仗一樣沖了出來。
「姐姐!大人!」稚嫩的童音衝散了原本有些肅穆的氣氛。
「青牛!」少年生氣了,一個箭步衝上來將青牛拘在胳膊里,對陳恕和姜貞正色道:「我乃天狼寨寨主飛蓬,聽聞新任知縣有……有」
他結巴了一下,腦中迅速回應著小時候在學堂學的話,接著說下去,「有力挽狂瀾之志,特率族人前來相助!」
好懸,差點沒背下來。
陳恕輕輕一笑,不過只打了個照面,不知道這是個赤誠的少年。
朝飛蓬點了點頭,他道:「多謝,我是平陽縣知縣陳恕,寨主若有意,我們坐下再敘。」
飛蓬面無表情地點頭,心裡卻在想,這讀書人就是文縐縐的,真讓人費解。
三人坐下來,姜貞給飛蓬倒了一杯野菊花茶,加了點野蜂蜜,飛蓬嘗了一口,連連點頭道:「沒想到這野草還能泡水喝,味道還不錯。」
姜貞笑了一聲,飛蓬看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縷微光。
他直截了當地同陳恕說起自己的來意,「從你們進城第一天起,我就在觀察你們了。之前不出手相助,是怕你們也是壞人。」
陳恕反問道:「那你如今覺得我們是好人?」
飛蓬哼了一聲,「這說不準。但不管你們為了什麼而來,的確是讓這裡有所改變,我暫且相信你們。」
姜貞問道:「之前我們發現這城中有倖存者,是你們嗎?」
飛蓬張揚的臉色忽然凝固了,語氣低沉道:「我們……不算是倖存者,因為我們從來就不是平陽縣的人。」
他看了眼在外頭和三蛋子你追我趕的青牛,娓娓道來,「我們天狼寨世代隱居在山中,因為族人會些掐算天命的術法,怕惹禍上身,幾百年來不曾入世。」
「幼年時我調皮,偷偷跑下山玩了幾天,在城裡認識了幾個小夥伴,他們以為我是走丟的孩子,收留了我,還教我讀書認字。」飛蓬懷念地道:「之後,我便時常偷跑下來找他們玩,我爹娘發現了,但並沒有斥責我,也許是他們也過膩了山中不知歲月的日子。」
聽他說話,的確像是讀過書的,就是沒讀過多少。
飛蓬繼續道:「時間久了,他們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不過他們都幫我隱瞞著,那段日子,我過得很快活。」
孩童之間的友誼真誠又單純,他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用龜殼測出哪一方賣的糖葫蘆更甜,夥伴們便一擁而上。
只是後來,少年們逐漸長成,慢慢地離開了平陽縣。
飛蓬惆悵地問陳恕,「他們也是書生,為什麼書生非要考取什麼功名?就像我一樣,無拘無束的不好嗎?」
陳恕淡淡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飛蓬嘆息道:「其實那場地動,我爹早就算到了,我跑到我夥伴的家中,告知他們的父母,但他們都不相信,反而勸我不要多想。」
天狼寨在預知到地動之後,便有所防範,沒有一人傷亡,只死了幾隻牲畜。
但腳下昔日繁華的小縣城,一夜之間成了廢墟。
飛蓬下了山,站在滿目瘡痍的城中,心裡空落落的。
「我等了幾日,想看有沒有人會來幫幫他們。但是沒有,一個人也沒有。」飛蓬沉默了。
「我看到他們互相殘殺,因為沒有糧食,甚至……」飛蓬目睹了好幾次殘忍的場景,自此越發覺得人心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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