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之前夏文宣的勸告,還是柳大儒的話,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岳父這事比他想像中還要晦暗。
姜貞心中難以平靜,爹離世時她並不在場,只記得那還是她很小的時候,忽然有一天,家中就哭喊震天,祖母將她帶到衙門裡一間陰暗的號房中,說爹在巡查河道時跌入河中,永遠離她而去了。
因為屍首在河水中浸泡了好幾日,早已面目全非,祖母怕她受驚,遮著她的眼不叫她看,但從縫隙中,姜貞仍看清了爹垂在白布外那一隻腫脹潰爛的手。
那隻手,不久之前還曾溫暖地摸過她的頭頂。
那也成為了姜貞許多年的夢魘。
陳恕忽然發現姜貞渾身開始顫抖,面色驟變,扶著她急聲問道:「貞貞!怎麼了?」
姜貞淚如雨下,埋進他懷裡,陳恕很快感受到胸口一片潮濕,密密麻麻的刺痛透過輕薄的衣衫,滲入他的心頭。
她不是個愛哭的姑娘,但是每一次提到岳父,都會忍不住傷心落淚。
「貞貞,別怕,我們一定能查清真相。」陳恕疼惜地擁住她,輕聲安慰。
五月十五,便是顏老夫人的壽宴。
這位顏老夫人,也是盛京城中的傳奇女子。他的夫君是先祖開創基業時的第一批追隨者,一把柴刀砍進了盛京,顏太夫人當時懷著孩子,
被敵人挾持,愣是絕食兩日,寧死不肯出賣先祖。
因此,顏家老爺一生下來身體虛弱,膝下僅有顏之介一子,這樣的身體顯然不能入仕。皇朝穩定之後,顏老太爺染病去世,顏太夫人獨自撐起門楣,直到聰明毓秀的孫子顏之介長大成人。
姜貞見到顏太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不一般的女子,年逾古稀,依舊眼神矍鑠,令她想起了老太爺。
顏太夫人只在壽宴上露了一面,這場壽宴十分宏大,中途還有宮裡來的內侍送來賞賜,可見顏家地位。
姜貞也碰到了幾個熟人,尤珍今日也隨著夫君來赴宴,見了她就十分親熱地坐在一起。
顏家與王家交好,王三小姐自然也來了,她一向要強,為了壓過一眾精心打扮的貴婦小姐們,今日更是濃妝艷抹姝色逼人。
見了姜貞,王三小姐抿了抿唇,只瞥了她一眼。
待她走過,尤珍才附在姜貞耳邊,小聲道:「不要看她現在風光,要不了多久,就再笑不出來了。」
姜貞吃了一驚,尤珍的夫婿就在禮部,她這樣說,難道是太子妃的人選定下了?
尤珍神秘莫測地朝她眨了眨眼,不再言語。
前院廂房裡,陳恕也等到了他想見的人。
第57章 天地只有這帳子裡,是他們的小天地。……
檀香裊裊,男人負手而立,看向陳恕的目光波瀾不驚。
見陳恕也是一臉淡然,顏之介揚眉問道:「怎麼?你早知道是老夫想見你?」
陳恕拱手朝他行禮,並沒有接話。
顏之介示意他坐下,慢悠悠地為他斟了杯茶,笑道:「知道你謹慎,放心,此處只有你我二人。」
碧綠的茶湯翻滾著,陳恕抬眼,看清了顏之介目光中的坦然。
「你一定好奇,我為何今日叫你來吧?」顏之介袖手道。
「是您吧?」陳恕凌厲的目光直視著顏之介。
「年輕人,不要著急。」顏之介笑了幾聲,「且聽我給你講個故事。」
「從事盛京有一士子,祖上有從龍之功,然而父輩因故不得入朝,祖母含辛茹苦將他帶大,好不容易做了官,卻站錯了隊,差點喪命。這時他的座師出手相助,士子發誓,此生誓死追隨座師。」
顏之介的目光漸漸縹緲,「座師的勢力越來越大,欲望也越來越重,他不再滿足香車寶馬,而是想要滔天的權勢,士子與他逐漸產生了分歧,然而士子知道,以他目前的實力,不夠扳倒座師。」
陳恕淡淡笑了一聲,「所以呢?顏大人,下官是您看中的那枚扳倒座師的棋子嗎?」
顏之介眸色愈加深邃,多年為官,他早已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恕,「陳大人此言差矣,所謂棋子,是利用完之後便可拋棄,我與你之間,是合作。」
「下官人微言輕,多謝顏大人抬愛了。」陳恕平靜地拒絕,不論顏之介與王啟恆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他都不想參與。
顏之介知道陳恕想要什麼,聞言也並不惱怒,只是將茶盞往陳恕的方向推了推,「陳大人就不好奇,當初我為何要阻攔你查探卷宗嗎?」
果真是他。
陳恕心中並沒有大石落地的慶幸感,反而更覺沉重,顏之介敢這樣直接地承認,意味著他手裡有更大的籌碼。
「沈德齡。」顏之介說出一個名字,「去查他,你會回來答應我的。」
陳恕最終也沒有喝那杯由次輔親自泡製的松蘿茶,從廂房出來,迎面撞見了顏懷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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