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陳恕並沒有沉湎於悲痛,反而於功課上更加用心。
只是這一次陳恕的文章令楊夫子不太滿意。
「瑾之,你這篇文章,破題雖有新意,卻是虎頭蛇尾,可見你心神恍惚。」楊夫子面色嚴肅地道。
陳恕一愣,慚愧道:「是,夫子,學生的確分了心。」
楊夫子放下文章,挑眉問道:「何事擾你心神?」
陳恕面有難色,向來處變不驚的臉上竟染上一抹薄紅,楊夫子見了越發好奇,幾番打量之後,爽朗大笑,重重拍了拍陳恕的肩膀。
「瑾之啊瑾之,想不到你也有為情所困的一天吶!」
這下陳恕整張如玉面龐都紅了個透,等楊夫子笑夠了,他長長地作了個揖,誠摯地請教道:「夫子,怎樣才算是心悅一人呢?」
楊夫子深深看他一眼,「瑾之,不懂情者入情最深,你從前可會這樣問我?可曾為別人這樣問我?」
宛若一道驚雷劈開混沌天地,陳恕怔愣在原地。
「所以,」楊夫子意味深長地看著陳恕,「瑾之,你心中早有答案,不必再追尋了。」
*
屋子裡,紅杏看著日頭漸漸偏西,進來對榻上的姜貞道:「小姐,天色已晚,不如先用飯吧,再看下去傷眼。」
她守在門口好半天了,也沒見小姐手裡的書翻過幾頁。
姜貞遲鈍地應了一聲,合上書道:「好,我沒什麼胃口,今日不去前院用飯了,你幫我給二夫人說一聲。」
紅杏點頭稱是,掀簾退了出去。
方媽媽取來一丸山楂,擔心地道:「小姐午飯就吃得少,莫不是積食了,吃點山楂丸子試一試?」
姜貞擺擺手,眉眼懨懨,「不用了,阿姆。」
方媽媽擔憂地看著姜貞,想了想,決定說些好消息逗她開心,「小姐,上次您托牙人找的宅子有信了,劉牙人說這旬內有空都可去看宅子。」
姜貞果然抬起了頭,露出了今日的第一個笑容,「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已經給祖母去信了,阿姆,到時還要麻煩你幫我把祖母接過來。」
方媽媽笑道:「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小姐放心就是了。」
姜貞早就想把祖母接來揚州了,但前些年她還小,加之祖母聽聞陳家掛著白,不願上門打擾,這才拖到今年。
大姑姑家新添了幾個小孫兒,屋宇恐怕不夠,雖然這麼些年大姑父一家沒說什麼,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這些年她幫二夫人打理商鋪,也得了一筆豐厚的分紅,從開春起,她就在物色宅子,想把祖母接過來。
「大姑姑待祖母好,我時刻記在心裡,阿姆,到時你去原武縣,記得把這一百兩銀票給大姑姑。」姜貞沒有隨信將銀票寄去,因為大伯一家這些年常來找大姑姑麻煩。
姜貞想到大伯一家,臉色便難看起來,「阿姆,我家老宅的房契和地契都在祖母手裡,我已去信給祖母,地契給大姑姑,老宅只有幾間棚屋,不值幾個錢,當初爹爹分的官宅,請阿姆帶祖母去衙門退還吧。」
方媽媽吃了一驚,「小姐,可……知府大人不是說那宅子是賞給姜家了……」
按朝廷規矩,官員能分到官宅,但姜貞父親死於任上,留下寡母和幼女,知府為表撫恤,便上書朝廷將原來的官宅賜給姜家,姜家大房就一直住在裡面,也是因為這座二進的宅院,還有朝廷的一筆撫恤銀子,大房夫妻二人上輩子才會對姜貞痛下殺手。
姜貞淡淡道:「我
知爹爹為人,他一生淡泊,以身報國只會覺得榮幸,那宅邸既讓人生了貪念,倒不如物歸原主。」
爹爹當初是念著兄弟之情,見姜仁一家種地悽苦,恰逢原武縣的災年,莊稼被洪水淹沒,才好心讓姜仁一家入住,怎知這一家人包藏禍心,在爹爹去後,不僅霸占了屋宇,還企圖害她性命。
姜仁一家當初從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
方媽媽一臉怔然,貞姐兒這些年跟著二夫人,越來越有主見和手段,當年在來揚州的路上,埋在她懷裡哭泣的小女孩兒,竟不知不覺長大了。
她雙手合十,念了句佛,大人若在天有靈,見到貞姐兒這樣,也應該放心了。
姜貞眉眼間的戾氣很快消散,笑著對方媽媽說,「阿姆,等祖母過來,咱們三個就去外面過自己的日子,從此以後,再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她終於能好好活一回。
方媽媽笑著笑著抹了一把淚,「小姐,老夫人要是見了你如今的模樣,一定很高興……」
姜貞點點頭,她也想祖母了。
想著祖母的事,姜貞已經把陳恕忘在腦後。
聞溪院書房中,陳恕正對著書卷出神。
楊夫子的話,竟讓他無言以對。
陳恕從未想過,他竟然真的對貞貞生了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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