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恕就坐在他的床邊,老太爺一醒,他立刻便看到了,但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見老太爺的瞳仁格外明亮,臉色也泛著不同尋常的紅潤,他的心「咚」一聲沉入井中。
壓住心頭的慌亂,陳恕勉強擠出一抹笑,「太爺爺,您醒了,可要喝點溫水?」
老太爺從未感受到身子如此輕快,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含笑看著陳恕道:「恕哥兒,別忙活了,把你祖父,你爹叫進來吧,我有話要說。」
「太爺爺……」
陳恕再忍不住眼淚,他緊緊攥住老太爺的手,年幼時這雙手曾握著他的手一筆一畫地寫字,而如今,這雙枯瘦的手卻如此冰冷。
老太爺朝他點了點頭,從容道:「恕哥兒,去吧。」
陳恕艱難地起身,從床邊走出去,不過十幾步,他的步履卻沉重如同灌鉛。
門外,陳家所有人都到齊了,一張張緊張的臉盯著陳恕。
陳恕從喉嚨里擠出幾句話,「太爺爺醒了,要見祖父和爹。」
老爺一個趔趄,捂著胸口就要朝後栽去,幸好被陳明修扶了一把。
兩人滿臉淚水地進去了,剩下的人站在外頭,臉色或是呆滯或是悲痛,漫天大雪紛紛落下,整個素心堂一片死寂。
老爺和陳明修的哭聲從臥房中隱隱傳來。
屋裡,老太爺交代完了兒子和孫子,看他們二人涕泗橫流的模樣,笑了笑道:「哭成這個樣子,像什麼話,我去後,你們二人當守祖宗基業,將來,恕哥兒可執牛耳,族中子弟,有他庇護,至少衣食無憂。」
「出去吧,把德哥兒媳婦兒叫進來。」老太爺吩咐道。
陳明修扶著哭的喘不過氣的老爺出去了,在等大夫人小白氏進來的片刻,老太爺虛虛攏了攏手指。
如他所料,什麼也握不住。
他這一生,浮浮沉沉,與舊主離心,與老友翻臉,與子孫傷情,功與過,什麼都成浮雲了。
大夫人沒料到老太爺還有話要交代她,進去不過半刻鐘,便嚎啕大哭,被下人抬著出來了。
老太爺把能囑咐的都一一囑咐了,每一個被叫進去的人都是哭著出來,悲傷不能自抑。
最後進去的是陳恕,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老太爺讓姜貞也和陳恕一起進去。
姜貞緊緊跟在陳恕身後,他掀起帘子,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安神香的氣息,本是沉靜的氣味,卻讓姜貞驀地紅了眼眶。
老太爺靠坐著,慈愛的面龐一如以往。
陳恕與姜貞站在他床前,陳恕眼睛通紅,卻強忍著不掉眼淚,姜貞低著頭,淚水在腳尖聚成小窪。
「恕哥兒,你是太爺爺最放心的好孩子,其他的事我都不擔心,但你要記住,任何時候,都要問問你的心再做決定。」老太爺嘆息一聲,他可惜的是,他這一去,陳恕又要好幾年才能參加鄉試。
陳恕重重點頭,「太爺爺,我記住了。」
老太爺目光流連在陳恕身上,依依不捨,「真快啊,恕哥兒,我還記得你兩三歲的模樣呢。」
他的手在空中輕輕比劃,「才這麼高一點,我教你背太白的詩,你牙都沒長齊就能背下來。」
陳恕滿眼含淚,一顆心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捏碎了。
姜貞站在陳恕身邊,看見陳恕垂在身側的手在不住顫抖。
「貞貞。」
老太爺忽然喚了她一聲。
姜貞忙上前跪倒在床前,應道:「太爺爺,貞貞在這兒。」
老太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目光深邃又複雜。
他凝視著姜貞那雙酷似其父姜和的眼睛,神思恍惚地呢喃,「貞貞,太爺爺對不住你……」
姜貞不明白這話,老太爺嘴角微微抽動,吩咐陳恕道:「恕哥兒,我床腳有個暗格,你摸一摸,裡面有個匣子幫我取出來。」
陳恕點頭,在床腳一陣摸索,按到一處雕花時,還真彈出一個暗格。
裡面只有一隻黃花梨木匣子。
老太爺艱難地指了指一旁他用了很多年的麥麩枕頭,「鑰匙在枕頭裡頭。」
陳恕依言找出鑰匙,打開匣子,裡面是一封沒有署名的信,看樣子上了年頭,信封已經泛黃。
老太爺將信交到姜貞手上,一字一句囑咐道:「貞貞,這封信你收好,你切記,若將來你或是你夫君能手握權勢,你再打開它,若你只想過平凡日子,就權當沒見過這封信。」
他的語氣太沉重,姜貞不知如何反應,滿臉訝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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