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瞬間從欣喜墜入低谷的表情,很有意思。」
「我待的時間不長,大部分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在傾訴,斷斷續續的像是囈語,我想他一股腦和我說的原因應該是知道你懶得聽。我當時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並沒有覺得不耐煩。」
「最後他問了我和你剛剛一樣的問題,只不過主語換成了『你們』。」
「我問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哪怕擁有相同的身份,結局現在不也已經註定了嗎。他說『我嫉妒』,那我只好回答他『嗯,那就和你夢裡一樣』。」
「要是他當時說的是『我為你感到傷心』,我或許還有可能騙騙他,真可惜。」
「她」舔了舔嘴唇,表情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可惜,這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玩笑。
「她」也是這時候才確認自己和這個世界的黎知韞是完完全全獨立的個體,捫心自問,能和盛嘉年走到舉辦婚禮的一步,她之前的決心實在不見得有多堅決。但黎知韞不是,哪怕剛開始她的行為還像提線木偶般被控制在劇情之下,內心的選擇卻是極其明確的。
黎知韞有疼愛她的家庭,有友情,有一定要實現的理想,她早就把那點傷春悲秋的過去丟棄在不知名的角落裡,堅定地向前走。
這才是讓「她」真正失落的地方。所以「她」才會一直推遲和這個世界的黎知韞碰面,總感覺那個鑽牛角尖的自己很可笑。
沒有蟲鳴,沒有晚風,「她」極力隱藏的情緒一覽無餘。
黎知韞沉吟片刻後起身:「你等我,先別走。」
「她」沒幾分鐘,少女很快就回來了,身上帶著夜晚特有的露水涼氣。
黎知韞蹲在「她」的身前,朝「她」攤開手心,白嫩的掌心紋路清晰可見:「手給我一下。」
「她」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順從地把手覆在她的掌心上,不久之前緊緊糾纏的瞬間在腦海里閃回,灼熱的溫度逐漸回歸於溫涼。
原來滑下天台時,她手臂上蹭破了皮,現在正往外絲絲滲著血珠。
液體冰涼的觸感讓「她」瞬間顫慄,黎知韞正用沾著碘伏的棉簽給自己處理傷口。
她垂著鴉黑的睫羽,神情專注,銀色月輝流瀉在她的額頭、眼睛、鼻樑,直至濕潤的紅唇上,這是一種眷憐。
所以為什麼要和自己道歉呢?
黎知韞一邊擦拭著,一邊說:「如果沒有你投放在這個世界的大綱,我不一定會是現在的模樣。但既然目前的一切都成了既定事實,能掌握自己所擁有的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哪怕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按照既定軌跡行走,她們也可以擁有不一樣的明天。
「她」來這裡一趟,學到的或許就是這個,只不過還要執拗地糾正前半部分:「是也不是吧,我的出現只能說是一個轉變的契機。或許在更早之前你就已經有了發現呢,雖然我不能打包票,但總歸是有這個可能的。」
黎知韞剛拆開第二根棉簽,傷口就神奇地自動癒合了,這似乎是一個告別的信號。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回去之後怎麼辦?」
「你是你,我是我。」
「果然有點冷漠呢,我以前原來是這樣的嗎?」
「有嗎?」
……
真的是最後的最後了,「她」鄭重其事地問:「我可以抱你一下嗎,小韞?」
黎知韞張開雙臂,表情嚴肅地回:「可以,小韞。」
星空下,她們緊緊擁抱著另一個自己。
*
說再見似乎只是一種美好的祝願,黎知韞清楚「她」已經完完全全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連帶著聞炔的記憶一起抹去。
如果重回自己撿到大綱時,黎知韞或許會好奇小說設定的結局,但現在卻對「她」所回到的世界沒有多餘的好奇心。她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即便初始設定相同,也終會走向不一樣的人生。
她現在才真切地感受到小說世界的怪誕,割裂的提線木偶和重塑的自我竟然是可以同時存*在的。如果不是手中空無一字的筆記本,她或許也會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監控拍攝到的畫面里只有黎知韞一個人,狀似瘋癲的李明廷失足跌落墜亡,「好心」的她試圖去拉他一把卻沒有成功。
畫面一經公布,公眾對黎氏的好感度大大增加。更不必說此前LIF推出的晶片應用產品已經大規模運用於市場,原先有錢手術預約排不上號,沒錢只能等死的精神性疾病,現在都不再是問題。
而惡性事件里死去的只是一個賭博、拋妻棄子、勒索綁架的人渣而已,這難道不是社會的福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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