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拿帕子擦擦這沉思的一炷香時間內腮邊共流下來的兩滴眼淚,將手裡拿著的方寫好的兩頁紙遞給蓮心看,「你看,如何?」
「夜久無眠秋氣清,燭花頻剪欲三更。鋪床涼滿梧桐月,月在梧桐缺處明。①」
蓮心拿著紙,念出聲,「嗯...頗有意趣,尤其『月在梧桐缺處明』句格外哀婉。梧桐缺處,本為傷心殘餘處,卻被照之於眾,又有圓月相襯,叫人難過。」
「看了你的詩,倒叫我想起一句詞。『起來呵手封題處,偏到鴛鴦兩字冰②』,那詞人用呵氣暖手來封好家書,偏偏封到『鴛鴦』二字的時候,呵氣的熱勁過了,手也冰,心裡頭也冰。因為看到『鴛鴦』這樣圓滿的詞,所以心裡頭反而更難過,就是和你這詩一樣的意思。內容不同,情思類似...」
蓮心被打開了話匣子就停不下來,本只是安慰附和朱淑真的話,一講起來旁徵博引,宛如江水一樣滔滔不絕,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行騎馬的人帶著馬車已經慢慢放低了速度,向她們這邊茶樓駛來。
就在朱淑真一邊「嗯嗯」應著,一邊自己有些不自信地問范如玉「我怎麼從沒聽過這句帶『鴛鴦』的好詞」,范如玉則更不解地嘟囔「蓮心何時開始一到情愛的詩詞上就格外愛長篇大論」時,樓下傳來熟悉的聲音。
有人在大笑著,聲音極洪亮,穿透了茶樓下一整條繁華長街上商戶、百姓喧譁的聲音,直叫響了整座茶樓:「玉娘!」
范如玉若有所感,猛地站起了身。
她跑向窗邊。
蓮心認出來這熟悉的聲音,也趕緊住了口,跑到窗邊,扒著窗框望去。
魁梧強壯的義父就站在樓下,頭髮高束,嘴角含笑,看向樓上他的妻子。
那種意氣風發、神采飛揚,除了鬢邊泛起的花白顏色,依稀仍是離別前的神態。
蓮心捂住嘴巴,咽下到喉頭的哽咽。
而范如玉在樓上,長久地凝視辛棄疾的模樣。
時間和喧譁在四目相對里退潮。
直到秋風把一切都吹得嘩嘩作響,也將久別重逢的兩人吹清醒。
辛棄疾才咧嘴笑起來,仰著頭,直視太陽和范如玉,張開了雙臂。
范如玉提著裙子轉身下樓,一路小跑,像乳燕投林般,衝進了辛棄疾的懷抱。
分別已久的兩人終於算是見上了面。
蓮心搖搖頭,又是打趣又是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偷笑。
「沒想到多日不見,你爹爹阿娘還是能這麼要好。」
朱淑真第一回 見辛棄疾,半是驚異、半是羨慕,搖頭嘆息,「真是罕見。若我家郎君能有你爹爹的一半好我就知足了。不過世上真的還有多出來的這樣的郎君勻給我麼?...唉。」
爹爹阿娘因為感情好被誇了,蓮心也與有榮焉,更覺得意:「怎麼沒有。你聽沒聽說過『言傳身教』?既然爹爹如此,自然我哥哥也是如此呀。」
「你哥哥?」
一旁的朱淑真不知怎的,聲音忽然變了調,「...莫非你哥哥不光長得好,性子也好?」
「那是自然!」
蓮心剛想吹三哥有多好,轉瞬又想起爹爹的兒子還有四郎,趕緊轉口,「——除了極個別的人,其餘的都性子很好的。不過,」說完了,她才突然意識到奇怪的地方,「你是怎麼曉得我哥哥長得好看的啊?」
朱淑真沒講話,只有些看怔了似的,瞧著不遠處。
蓮心不明所以,隨著朱淑真看去。
她的視線挪到辛棄疾身後馬車中掀簾下車的身影。
蓮心的笑定住了。
她的嘴巴張開,形成了一個「O」形。
...
「當時饑荒時,飛虎軍從荊湖南路到江南西路救援,到底還是埋下隱患了。此次進宮,我還是要小心此事...嗯,無事,不必擔心,我晚飯後就會回府陪你和孩子的。噯,蓮心啊。」
也不知怎麼做到的,辛棄疾和范如玉小聲交代的同時,還能眼觀六路,手一伸就將蓮心從旁邊靜得沒有一個人講話的案邊揪了過來,壞笑著捋亂蓮心的頭髮,「怎麼這么半天都不說話?離開不到一年,卻不認識爹爹了?不能啊,爹爹可是會傷心的!」
范如玉在一旁哈哈笑。
蓮心就知道指望范如玉將她從辛棄疾的魔掌下解救出來是不可能的了,趕緊從辛棄疾的熊掌底下費勁鑽出來:「才不是!我記性才沒有那麼差呢。爹爹我是記得的。不記得的嘛,」蓮心煞有其事,「另有其人。」
「——三哥!他怎麼能,怎麼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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