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痛苦,是掙扎,是生長。
今年的冬日,他先體驗到了生長,所以作為代價,要經受更多的痛苦。
長眠就是痛苦的一種。
而緊跟在體驗過生長後的長眠,想來則是最大的痛苦了吧。
蘭婀哽咽,不忍著:「三郎君...」
而她的聲音是遠的。
可三郎卻感覺到一點微涼的、水樣的觸感落在他的面上。
若有所感,三郎眼睫微錯,先輕微地皺了下,隨後,緩緩張開。
很奇怪,明明頭和雙眼都被燒得模糊昏沉,三郎在一片白茫茫的視野里,卻能愈發清晰地看見特定的人。
鳥在輕輕鳴叫,春日的空氣浮動著。鳥越叫越生長,風越吹越渴望。
三郎睜開眼,看見臉龐上稚氣未脫的妹妹坐在榻邊。
因為聽見他的話,她眼裡含著一包淚,正瞧著他。
第84章 氣,生死和借還。
蓮心並不是隨便走走才來的。
方才,她方從官家派來的天使處回來。
兩炷香前,身披大氅的天使面含得體的微笑,來到帶湖莊園門前。
「...雖則太守憐子心切,為人父母的,官家也能明白,但到底正事要緊,太守還是早些收拾好吧。官家叫太守不用著急,但咱們做奴婢的,看不下去官家那樣的為民心焦呀...還請太守諒解則個...」
說著,面容慈和的天使就要彎腰揖下去。
辛棄疾自然不能叫官家面前侍候的人真的沒臉,立刻笑著將他扶起,「中貴人這是折殺我啊!官家若需要臣,別說只是去個地方,就是提刀下火海,臣也萬死不辭。」
天使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辛棄疾心中便明白了,官家仍沒有要用他的意思。
他心中有了數,面色不變,呵呵笑著,迎著人,一同進了內屋。
天使既然不遠萬里來了這裡,自然不會輕易被辛棄疾敷衍了去,進了屋,耐著性子和裝傻充愣的辛棄疾七拐八拐地聊了半天,終於還是繞回了原本的話題。
「太守打算何日啟程呢?」
辛棄疾放下茶盞,嚴肅地「哎呀」了一聲,正襟危坐回答:「自然是越早越好。」
天使也一愣。
反應了一會,他才點頭:「好,那好啊...那麼,太守是打算明日就走?」
辛棄疾卻說「不不不」:「和官家之命比起來,家下犬子又算什麼?哪能等到明日?現下就走!行李之類,都留到後頭送去就是了!」說著就拉著天使,朝屋外的馬廄走去。
直到走到馬廄前,從臨安府來的天使就尚沉在一種奇異的不解的驚喜之中。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有這麼容易?他真要跟我走了?
看來臨安府中,那位的囑託,他也能完成了?到時候又收官家的嘉獎,又收那位的東西,倒是樁絕好的生意...
而這種想法終止於他看見辛棄疾帶他所來的馬廄時。
天使目瞪口呆地看著辛棄疾翻身跨上一匹光是完成「馱人」就已開始粗喘氣的老馬:「...」
他不可置信地質問辛棄疾:「辛太守,這就是你對官家召你去臨安府的態度嗎?」
騎這匹馬去臨安,要多久都先放在一邊,光看這匹馬的樣子,只怕是根本都堅持不到一路走到臨安府啊!
辛棄疾卻滿面嚴肅:「此馬正是臣歸正那一年,官家的御賜之物。它隨我四處征戰,與我情誼深厚,正所謂『老驥伏櫪』,臣與它心靈相契。此次有了再度得見官家的福氣,便想叫它也參與一番,中貴人是不喜歡麼?」
他陷入了思考,「中貴人若真是那麼不喜歡,要不,我便試試看,能不能換一匹...?」
中貴人哪敢不喜歡!
御賜之物,就是片馬肉,他也得給夸出花來。當下趕緊說「不不不」:「只是瞧著它頗為疲累,不忍心叫它長途跋涉啊。」
在後邊偷聽的蓮心心說那就對嘍,就像叫一台老電腦跑大模型一樣——就是它再怎麼努力,也沒那個硬體啊!
但話雖說對了,電腦是電腦,天使卻是人。
只要是人,就都有弱點,有著七情六慾,所畏懼的東西。
天使也不敢頂著御賜之物的壓力,硬說這馬不行,只得按捺下方才急言催逼辛棄疾啟程的意圖,和辛棄疾打起了「走唄」「不走」的太極,也沒法急著逼人走了。
見辛棄疾朝她眨了眨眼,方才一直藏在馬廄背後的蓮心便也會心一笑,將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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