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啞口無言,躊躇一會,才低聲:「這個不一樣麼...」
三郎:「你覺得事情發生太過巧合,所以是上天為你降下的預兆?比人言更加可畏?」
蓮心低頭摳著棋盤。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就是說出來,好像很看輕三哥的話一樣...
三郎倒並不糾結在這種小事上。
他似乎將這件事看作了一個辯題,神情頗為認真:「你的心在動,所以宇宙隨之而動。所以,將正常的現象也看作了凶兆。」
「比如同一個月亮,到了夜晚便會印映在任意一片水面。印映在波濤上,則月色詭譎;印映在無波湖面上,則月色平靜。但我們卻不能因此而說月亮本身波盪或安靜,蓋水面異也。」
「這些發生的事,都是你心所致。」
怎麼還搞起唯心主義了!
蓮心爭辯,說不不不:「可是我的心也不會叫石塊立起來呀。」
三郎嗯一聲,「石塊側立,平時未必沒有,只不過你沒放在心上。何況你投石時手抖,反而將它扔作你心裡想著的樣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的手臂彎起來,托著臉,側看著蓮心,眼睛在微笑:「事物的『理』就是這樣分析出來的,你說有沒有道理?」
蓮心若有所思:「這就是『格物』麼?對每一件事,都要研究分析,窮盡其中蘊含的道理?」
三郎說:「算是吧。要『格物』,首先不能為物所役。你被一塊石頭圈住了,這算什麼?也許只是你越怕它側立,反而腦子裡想著這樣,所以將它扔成了側立。」
蓮心的眉眼已經放鬆下來了,聽到最後一句話,更不禁「撲哧」一笑:「三哥以為我的手有那麼准嗎?我只是力氣大,可不是神弓手呀。」
心中卻不自禁有些高興,唇角也揚了起來。
三郎也笑了笑。
「力氣大就足以殺敵了,再配上目力,你就該是叫父親都嫉妒的將軍了。」
說完見蓮心笑了,他便也雙眼微微彎起來。
說了這樣一篇話,事情便算差不多解決了,他可算能得空閒再想想方才的棋譜了。
這之後,三郎便心分兩用,一邊視線落在棋盤上思索,一邊有一耳沒一耳地聽著蓮心放下心來就開始抱怨韓淲的話,不時「嗯」一聲答應。
正在兩人都各想各的,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諧局面時,一道聲音打破了局面。
「——三郎,又是『格物』,又是『吾心即宇宙』,你這可是犯了同時為理學和心學辯經、自相矛盾的大罪呀。」
姜夔抱著胳膊,出現在兩人面前,看樣子他方才在一旁聽了不短的時間了,竟是將三郎用來安慰蓮心的兩套觀點聽了個全。
而聽全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問:「三郎,你也不想同時得罪理學和心學的學生吧?」
姜夔坐地起價,奸詐道:「叫你妹妹把她那樂曲再給我聽一首,我就保守秘密。否則的話...哼哼!」
他朝外頭一指,「我就將這事告訴他們,叫他們來和你論辯!」
聞言,蓮心驚呆了,指著姜夔,憤慨抗議:「姜哥哥,你無恥!」
就是方才臉色始終沒變過的三郎,神情也略一僵。
廳外,現下正是理、心學學生論辯的地方。
論辯的特點是什麼?
朱熹和陸九淵打從五年之前的「鵝湖之會」一直吵到現在的事例就可以告訴我們,論辯的特點是——長。
別說蓮心了,就是三郎都幹過在兩撥人辯到一半就找個藉口開溜的事。
無他,實在是——他們辯論起來太沒完沒了!
而若被這群人逮到他試圖將心學和理學混在一起發言的話...
三郎無言地望向了蓮心。
蓮心感覺自己不知為何,已經無師自通,看懂了三哥眼中的意思。
——就是你把鬼子引進村的啊?
...
近日,不知為何,性情冷淡、就算對著韓元吉辛棄疾兩大巨頭的示好都不怎麼動搖的姜夔,突然開始跟在蓮心身後小意殷勤了起來!
對此,辛棄疾接受良好:佩服他女兒,就相當於佩服他嘛,這局算他勝!
便美滋滋拿著本要給姜夔買大件冬至節禮的銀子買酒去了。
但韓元吉打幼時起就是和同窗瀟灑擺手說哎喲哎喲我沒怎麼學啦但私底下看書看到子時三刻的人,面上自然笑著說「年輕人這樣真好啊」,私底下夜晚卻輾轉反側睡不著。
第二日起來,想了又想,仍是想不通姜夔為何突然和蓮心關係好起來了。
天邊泛著青蒙蒙的將明未明,像在魚簍里活奔亂跳的鮮蝦一樣。
作為醒得比雞還早、藏腹中心事的能力還不如被火烤時的蝦、心眼比魚簍的孔洞還小一點點的老年人,韓元吉索性起了床,將兒子從床上拎起來,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
韓淲困意朦朧,倚在床頭,奇道:「爹,你能不能幹些正事?」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