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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人有諺語曰「肥冬瘦年」,也正是重視冬至,甚至多於重視除夕的意思。

到了冬至,宋人時興互贈節禮的風氣。

這是件講究事。

那位曾為岳飛定諡上奏的顏度侍郎就曾經點評:「至節家家講物儀,迎來送去費心機。腳錢盡處渾閒事,原物多時卻再歸。①」

可見冬至互相送禮之耗費錢財,之考究了。

譬如為上峰送的禮,就不能和送下屬的一樣吧?

而送直屬上峰的,又不能和非直屬上峰一樣吧?

至於在臨安府有人的、是外戚的、抱了宰相大腿的,這些上峰,送禮又都各有區別。

多一分,少一分,都會容易帶來誤解。其中所耗費的神思,一句兩句都無法完全描述全。

馬上到了該準備起節禮的時候,范娘子每到這個時候都忙得昏頭轉向,脾氣暴得很。

所以辛棄疾沒待幾日,還是向韓元吉辭行了:「家內馬上要到忙的時候了,辛某不敢再厚顏在韓公家中徒添麻煩,這就走了。」

韓元吉還沒完全明白辛棄疾的意思:「你家中想必也正是忙亂的時候,你在我這裡待些時候,待家裡忙過了再回不是更好?」

辛棄疾說不不:「我娘子這時候忙過了頭,就愛罵我發火解悶兒。」他呵呵一笑,「這就到時候了。」

韓元吉懵了:「那你就別回去叫她罵麼。」

辛棄疾也摸不著頭腦:范如玉到這個時候就愛發火,他不回家,她不就沒了可發火的人了?

這也是娘子需要他的表現嘛。

總之,他回去將玩得樂不思蜀的蓮心從孩子堆里拎出來,再叫三郎將東西收拾好,這就到了要走的時候了。

陸游一家也和他們一起離開了。陸游之前解決撫州的饑荒時,曾聯合韓元吉等人朝臨安府上折請開糧倉,但結果不盡如意——官家始終未對此進行答覆,大家猜不出這是官家沒看到,還是一個沉默的拒絕,在等待回覆中就又耗費了不少時間。

意識到這一點時,撫州的災情已經到了不容樂觀的時候。

此時辛棄疾已做出了強扣米商、逼迫賣糧的事。

但陸游一不像辛棄疾那樣有人手和湖南的飛虎軍前來援助,並無力量能逼迫米商就範;

二來,米商也是百姓,他實在做不出米商殺雞儆猴的事——辛棄疾在政策施行的最開始,就逮住了幾個反抗激烈的米行管事祭過刀,雖頗有效果,卻也在百姓中實在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和惡評。

故而,眼見著百姓飢屍橫野,陸游心焦如焚,最終強開了官倉,用官糧為百姓開出了一條活路。

眼下外頭就有一片百姓不知怎麼又摸到了韓元吉家門口,逮到在這裡的要離去的陸游,朝他面含熱淚地磕頭。

辛棄疾縮在車裡,一邊掀著帘子偷看,一邊呵呵笑:「老陸這下子也得頭疼了啊。」

三郎正坐在辛棄疾身邊,拿鉗子慢吞吞剝一個核桃。聞言,也沒對辛棄疾的話附和,只繼續剝著。

那動作太慢,辛棄疾都看不下去了,奪過核桃:「爹來!」也不拿鉗子,直接把核桃往手心裡一放,五指用力一攏。

隨著一道清脆的裂聲,辛棄疾攤開手,漂漂亮亮碎成兩半的核桃躺在他手心。

三郎好笑地看著滿臉「爹帥吧」的辛棄疾,很上道地拍馬:「父親勇猛。」

隨後果然收穫了辛棄疾「嗐」一聲揮了揮手的不以為意:「這算什麼!」

三郎略笑了下,又看一眼窗外,搖搖頭,終於將車帘子閉緊。

與此同時,蓮心也正在想關於陸游家的問題。

她問韓淲:「陸子坦他們去哪裡了?昨日一整日都沒見到他們啊?」

現下就只能見到陸伯父含著熱淚不停地扶百姓起身,陸子坦等人卻悶在車裡不出來?

這一點都不符合他們這幾日捕魚達人的習性呀。

韓淲一笑。

他雖笑了,卻不說什麼,只把手放在蓮心頭上:「別東張西望了,陸伯父家裡就要走了,快朝他們車中揮揮手呀。」

蓮心不滿地甩頭:「不許碰我腦袋!」

雖是這麼說,但她也沒大力甩腦袋,只不高興地搖搖頭,就朝陸家車上跳著擺手告別了:「王娘子,陸家哥哥,再見呀!冬至時見!」

車邊掀開帘子,王娘子帶著新桃朝蓮心等人笑著頷首,這才撂下帘子,離去了。

韓淲按回蓮心情不自禁跟著那扇窗戶走去而探長的脖子,前後左右地故意揉蓮心的頭髮逗她:「行了,別看了。他們都走了,小蓮心,這次你回去,可要好好學詩了喲。」

蓮心回了回神,才把眼珠子從陸家馬車上收回來。

她偷眼看韓淲:「我就是不學,澗泉哥哥也沒法子查我的功課呀。」

韓淲覺得她說得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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