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拿雙手像模像樣地遮著眼,指縫卻漏得有眼睛那麼大,光明正大地偷看韓淲,笑嘻嘻地刮臉頰,「爹爹和三哥的眼珠子都要瞧掉出來了。澗泉哥哥羞不羞!」
她笑得直捧肚子。
怎麼回事,古代還有燕尾服呀?
嗯?
嗯???
韓淲低頭一看,差點背過氣去。
誰能告訴他,人群擁擠中,為何會將他下裳的後襟撕走!現在他身後直接能看見里褲!
再摸摸身上,大約是因為擁擠,原本佩著的香囊也不知被誰順走了。
韓淲都被氣樂了。思索片刻,索性把腿學著辛棄疾,也朝石階上一岔,義正詞嚴道:「我也是來幹活的!特意將衣裳弄成這樣!怎麼了!」
反正怎麼也不能承認是被撕的!
...別的不說,若真承認了,還不得被一群好友笑到入土?
直到發完糧食,在百姓的歡送下,幾人都坐上離去的車,仍在車中就「幹活用不用扯開後襟」進行辯論。
韓淲——作為眾矢之的——堅持觀點不動搖,為自己抗辯:「不扯後襟,邁不開腿!我是著意如此,自己扯開的!」
「嘁...莫非澗泉哥哥寫字時,還要將袖子一劈作兩半?」
坐在辛三郎身旁的蓮心尚略給他留了些面子,辛棄疾卻哈哈一笑,毫不留情揭露,「算了吧,仲止,還『自己扯開』?你那點手勁,也就和我家三郎打個平手,根本沒有扯開衣裳的力氣!」
無辜遭殃的辛三郎:「...」
被好友趙蕃認證『手無縛雞之力』的韓淲:「...」
真是有理有據,無法反駁啊。
就連一旁的陸游都不禁笑了。
蓮心也幸災樂禍地咧嘴笑著,一邊撩開帘子。
看了會外面,她悄悄湊到正翹著二郎腿、拿牙籤剔牙的辛棄疾耳邊:「爹爹,外頭好多百姓都捧著你買來的糧在朝官邸磕頭——他們以為是官糧呢。他們也不想想,縣令哪有這麼大方?」
當然,至於買糧的錢實際上是從進賢縣令手裡敲詐出來的,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怎麼不算另一種方式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呢!
辛棄疾一邊剔牙,一邊「噓」了聲,在蓮心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別聲張。就叫他們以為是官糧,那才好呢。」
蓮心捂著腦袋,盯著辛棄疾那隻手,面露痛苦。
爹爹,你剛剔過牙...
一旁陸游看了眼蓮心的表情,猶豫了下,出言勸:「幼安,女孩子應該好好養著。你別輕易打吧?」
辛棄疾:「多情何似無情①?孩子不打不成器。」
蓮心怒:「那我還『相見爭如不見』呢!爹爹你不要欺負我沒讀過司馬光的詞!」
辛棄疾:「你這不是讀過?」
蓮心嘿嘿:「因為我又作了首隱括詩...」
辛棄疾大驚,連牙籤都扔了:「不許念出來!...」
最後,還是陸游出言將這重點偏到十萬八千里的父女拽回來:「幼安,若你叫百姓以為這糧是官糧,銀子可就白花了。」
辛棄疾叼著牙籤,含含糊糊道:「老子稀罕他們知道?」
陸游咳了一聲。
這天真是沒法聊了。
說來辛棄疾明明已經歸正多年,怎麼講話仍是北地的習慣,倒叫人不知如何應對。
就比如現下的局面。
——他到底是該應了辛棄疾這句「老子」,還是不應呢!
辛棄疾早發現陸游的糾結了,好笑地在一旁看了半天。
他終於把牙籤拿下來,看著陸游:「老陸,你就吃虧在你這脾氣上了。板正成這樣,怎麼做官?」
陸游面容一板:「幼安此言差矣。為官正是該做到正直清白。」
「不不不。」辛棄疾大搖其頭,他問,「比如這次賑災。按你的法子,得等到什麼時候?真等到了官家發糧,今日那群百姓都該過了頭七了。你不會真的覺得這次賑災的錢,是從我私庫里出的吧?」
這話相當糙,但陸游已無暇計較了。
他一愣:「——難道不是麼?」
說實話,他這一路上,在思考的就是這個問題。
辛棄疾是他讚許推崇的有血氣的官員沒錯,但一碼歸一碼,辛棄疾的俸祿絕不可能到能輕鬆拿出一萬緡來購置糧食的地步。
除了貪污,他根本想不出辛棄疾私庫錢財的來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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