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聽樂了:「他笑還不好,莫非你還要叫人家哭呀。」
女使卻自有一套判別人好壞的標準:「小娘子想左了。在你出風頭的時候笑,和在你出醜的時候笑,這二者豈能混為一談?」
蓮心一頓,對女使刮目相看:不想身邊的女使中,還有位哲學家嘛!
她趕緊用上她方從文人聚會上學到的打拱作揖之禮:「失敬失敬。」
女使笑嘻嘻擺手,也學著剛才看到那些文人的動作:「客氣客氣。」
二人你讓我我讓你了一番,都心滿意足了,才又繼續向外走去。
蓮心仍在想那詩會帖子的事。
想到今日見到眾人的文采,還有那股因為聽不懂而愈發吸引人的風雅勁,還有韓淲站在蓮心身前時的那種安全感...
蓮心兩腮鼓了下,又重重吐出來氣。
——還是想去。
罷了,作詩下飯就下飯吧。蟹醬下飯,她的詩下飯,那麼她的詩等於蟹醬!
蓮心自己給自己的邏輯捋通了,又喜滋滋背著手走遠了。
一道聲音叫住了蓮心的腳蹤。
蓮心回頭去看。是韓淲。
他高高的,面孔清俊,穿一件銀灰色直裰,在陰雨連綿的天氣下顯得皮膚愈白。
人如其號,他像一股泉眼似的,清澈,流動,平緩。
「看你今日很喜歡他們幾個的聯句,我便將今日的聯句抄錄了一份。」
韓淲走路的姿勢也很特別,似乎有些懶懶的,但又不松垮,只覺意態風流。眨眼間,他已走來,將一張疊起來的紙用兩指夾著送到蓮心面前,「如此,就不遺憾了吧?」
蓮心愣愣的,只看著韓淲。
雨滴落在牆邊的青苔上,聲音很小,卻又很明顯。
那種沙沙的、毛茸茸的聲音。
蓮心的耳朵邊因為那種聲音也痒痒的。
韓淲等久了,眨眨眼,要試圖收回紙的樣子:「既然你不要,也罷,那我就...」
「要的,我要!」蓮心趕忙去奪,跳著把那張紙抽了回來,「澗泉哥哥真是的,拿走的東西怎麼還收回去!」
韓淲被她逼得一個趔趄,卻大笑。
笑夠了,他才趴在車窗上,對將離去的蓮心說:「蓮心,朱在那小子,純是被他爹影響了,呂公已教訓他去了。大人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你不用管,他不是針對你的。」
蓮心笑道:「好的。」
韓淲又從懷裡拿出張紙:「朱在自己也曉得自己做錯了。喏,這是他被拎走前作的詩,他自己抄了一份,不好意思找你,便托我帶給你。」
蓮心仍笑:「好的。」見韓淲頷首,才隨車離開。
隨她而來的女使輕聲問她:「小娘子,韓郎君說的『大人的事』,是郎主在家不肯出去見他的那件事沒錯吧?」
是啊,大人的事。旱災是大人的事。
可蓮心想了又想,還是不能自顧自裝不曉得。
就在一個月前,她也是饑民中的一個呀。
到了辛府,她進了正院,轉頭就問:「三郎君呢?我想找他有些急事!」
田田聽到了動靜,正整著衣裳從門裡出來,見蓮心在問,才有些驚訝道:「蓮小娘子?」
「三郎君在書房與人講事情呢,裡面守得可嚴,不叫人進。聽說是郎主派下來的事情。」田田不明所以,溫柔道,「蓮小娘子有什麼事,告訴我,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呢?」
辛棄疾派給他的事情?
田田道:「是呀。就像之前三郎君去接小娘子你一樣。現下小娘子你接回來了,但新的事又來了,一樣半分都耽擱不得,所以才不叫人攪擾的。」
蓮心「哦」了聲,糊裡糊塗地被田田推進了院裡,接住她遞來的茶盞。
其實,她只是舊的任務。現在舊任務已經完成了,他開始接下新的任務了,對吧?
蓮心捧著熱乎乎的薑茶,心中不自覺像池塘里冒氣泡一樣,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
「原來你找我是為了這事啊。」
昨日方見過的灰袍郎君坐在臨街的鋪子中,笑著質問蓮心,「虧我忙忙趕過來,舍了昨日方下過雨的溪水都不看了,特意帶來了一本古籍給你講解各詩令的典故呢。」
就是在外頭,韓淲也並不好好坐著,支起一條腿,一手支下巴,一手拿著本典籍,朝蓮心搖了搖。
蓮心看見那密密麻麻的豎排字就頭痛,只得戰戰兢兢地:「澗泉哥哥人真好!只是我不是來問詩令的,我另有別事想求哥哥幫忙...」一邊陪著笑,自以為隱蔽地趕緊伸過手去,把他的書給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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