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僕在庭中烤肉、試炭火,那火舌扭動著,像在逐漸昏暗下來的山裡燒破出了個洞似的。
范娘子招手讓蓮心坐到她身邊,叮囑,「看一會兒火,就挪開眼睛看看別的,仔細別閃壞了。」
蓮心屁股下像放了釘子似的,看著遠處圍著火已經玩起來的一群孩子,一刻都坐不住了,「好,我記下啦。」
范娘子好笑地拍了下她:「看你那樣子?去玩吧。」
蓮心嘻嘻一笑,雀躍著跑了過去。
此時,那一群孩子正圍著火看個不住。
范成大帶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的那位郎君至少得有二十多,明顯和蓮心這群小孩子不是一個年齡段的玩伴了,但還是硬著頭皮坐在火堆旁,應付來自弟弟妹妹們的問題。
「范大哥,這是什麼醬?聞著真刺鼻!」
「范大哥,那是什麼?爹爹待會要喝那個麼?...」
「這個是『芥辣』,這個是『姜辣』,是佐味的重口味東西,你們少吃為妙,嘗個味兒就行了...那個是酒,一口都不許碰,小孩不能喝。」
范大郎看起來是位很會關照人的哥哥,但大約是許久沒有和年齡小的弟弟妹妹相處過的緣故,他已忘了,對於十二三大的孩子,每一個「不許」都等同於一次偉大的冒險。
故而等范大郎過去給收拾好來到庭前的范成大見禮時,范二郎、辛二娘、蓮心等人對了個眼神,腦袋迅速湊到了一起。
「嘶——」
這是大家每人都偷偷嘗了口奴僕準備的小碟中芥辣後發出的聲音。
「噫——」
這是大家每人嘗了一口酒瓮中的醇酒後發出的聲音。
「這麼難喝?」
范二郎在家裡被范成大管得嚴,來辛家是頭一回偷偷犯戒,當下就一臉沒趣,「這也值得爹爹三天兩頭地喝?」
「就是,就是。辛叔父也總喝個沒完。」蓮心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她沒撒謊。在辛家住著幾日,辛棄疾就喝了幾日的酒,他酒量倒相當可觀,少有大醉的時候,就是實在不曉得酒有什麼那麼叫人著迷的。
她前世總算下來也就喝過一回酒,那回喝了,就徹底對酒喪失了興趣——一點也不好喝,苦的。
范二郎見蓮心插話,便笑問:「這位姐姐是...?」他不曉得蓮心是什麼人物,若不是聽她口稱辛棄疾「叔父」,看她與辛二娘等人相處熟稔,還以為也是辛棄疾的孩子呢。
該說出身世嗎?
蓮心「呃」了聲。
她曉得,不是所有人都同辛棄疾一樣對虞將軍抱有敬佩。就是主戰派中,痛罵虞將軍為「叛國賊」的也大有人在。
正張了張口,打算報上虞將軍大名時,蓮心腿上被辛二娘踹了一腳。
辛二娘搶白:「蓮心是爹爹收下的義女!」
蓮心瞪大眼睛,看向辛二娘——我什麼時候成辛叔父義女了?!
辛二娘也回視蓮心...回視到一半才想起來,對了,好像爹爹母親還沒和蓮心說過要收她做義女的事?
不管了,反正不能告訴別人蓮心的真實身份,今日在朱先生那邊鬧得還不夠麼。
待范二郎被敷衍走了,迎著蓮心質疑的眼神,她乾笑:「隨便找個藉口一說麼。真解釋起來,說個沒完,肉都燒糊了。」
倒也是。
蓮心沒想太多,接受了這個解釋,拉過辛二娘的手,「那就快走吧,我們去吃炙獐子肉!」一齊朝辛、范二人跑去。
...
菜未過五味,酒已過三巡,辛、范二人在上首勾肩搭背、高談闊論。
女眷在廊下坐著聊天,小孩子們聚在火堆邊。
蓮心拿一支小木棍插著烤好的獐子肉,一邊往上抹鹽,一邊小聲和辛二娘說:「辛叔父可真能喝啊。」
辛二娘驕傲:「那是,爹爹說他年輕的時候在外征戰,與兵卒將領連夜痛飲,最後能熬到只剩三人呢!爹爹的酒量和飯量一樣大,比所有人都厲害!」
范二郎聽了不樂意了,「胡說,我爹爹酒量才是最大的!」
辛二娘才不可能認輸:「呸,是我爹爹!」
兩個孩子就此事吵了起來,聲音大得連上首幾人都聽到了。
范成大臉一黑,辛棄疾則笑了,招手讓他們過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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