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直落在桌上，過了一會兒，才道。

「你原來是這樣想的。」

朝玟轉回頭，注視他道。

「你以為我會想什麼？」

「我以為，你會覺得勉強。」他依舊看著桌面，忽而嘆息般的笑了一聲，肩頸放鬆下來，臉上也終於露出些鬆快的神情。

眼中那搖搖欲墜的東西，也在這一聲輕嘆的笑聲里穩定下來。

他一直都沒什麼大表情，朝玟這時才看出，原來他從剛才開始居然一直在緊張。

朝玟輕聲問：「為什麼？」

沈修慈道：「因為你從一開始就不想留在崑崙，即便是後來改變心意，你也是因為別的理由。」

鄭舒的命令，崑崙適合修煉，或者別的原因，反正，朝玟留下的理由從來都不是他。

答應他和他重新做夫妻，只是她留在這裡不得已答應的一個條件而已。

他無聲的自嘲一笑，「因為要留在這裡，所以不得已才答應了見我，畢竟你從前一直都對我避之不及，怎麼會忽然轉變心意？我這樣想難道不對嗎？」

朝玟啞口無言，心中悶悶脹脹，堵得火急火燎。

的確，她一直都在用別的事當藉口。

朝玟抿了抿唇，緊張的喉頭吞咽一下，咽下一口苦水，卻沒有解釋。

她知道她不坦誠。

可是，她許諾不了沈修慈什麼未來，他們之間的結局絕望到她光是想都覺得窒息。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和他能夠像現在對坐下來談心，她怎麼忍心告訴他呢？

以後她也許還會有更多的藉口，她做不到坦誠。

可不知道是朝玟的沉默，還是她複雜又仿佛被戳中心事的眼神刺激了他，他忽而沉下語調。

「我說想要和你重新開始，不是玩笑。」

「我要你明確告訴我，你真的決定接受我了嗎？」

還有半句，他緘默在唇邊，不敢說出口。

與朝玟相遇後的情景一幕幕在他腦中閃現，她多半都是抗拒和逃避的態度，然後他只敢在心裡念念有詞。

她真的決定準備愛他了嗎？

沈修慈靜靜的，期望，但又不敢太奢望的望著她。

朝玟撇開和他對視的眼眸，拿起桌上的白玉盞，咕嘟咕嘟喝下去。

她內心掙扎撕扯良久，將一杯還有些燙的茶一口氣喝完後，顫抖的呼出一口氣。

內心天人交戰分出勝負，她最終妥協道。

「沈修慈，我從不在這種事上開玩笑。」

她啪的一聲，重重放下茶盞，目光炯炯，眼神堅定。

「你以為我是為了留下順帶才答應你的嗎？我沒你想的那麼隨便，要是換個人對我提出這個條件想要我答應，門兒都沒有。」

她抓住沈修慈的手，認真道。

「我是真想跟你試試。」

「你問我以後也能這樣牽你的手嗎？我沒有回答，那是因為以後太遠了，我也說不好。」

「但至少現在，我可以對你保證，以後每次見面，只要你想，我都會和你牽著手。」

沈修慈只是瞳孔微微放大，耳根也泛起紅暈，他什麼都沒說，但胸膛劇烈的起伏了起來，看得出，他內心並不如他表面看起來那樣平靜。

朝玟也是內心洶湧，握著他的手，用最堅定的眼神，和他對視。

她不知道和沈修慈的未來在哪，但是至少現在，她想要告訴他，她對他是真心的。

朝玟與他默默對視。

沈修慈的手肘邊，盛雪散了茶氣，冰凌飄起得越來越慢的時候，他反握住了她的手。

五根手指擠進指縫，緩緩收攏握緊。

她的手，緩慢的被寬大的手扣住，直到沒有空隙。

朝玟看著，耳廓開始發燙，心跳也加速，鼓顫耳膜。

可她沒能悸動多久，就被手上的痛感拉回了現實。

朝玟在他不斷的加力下有些控制不住表情，想抽也抽不出來，吃痛的笑了一聲。

「喂，是牽手，不是掰手腕。」

沈修慈猛然卸力，慌張鬆手，但沒過一會兒，又貼上來輕輕握住。

他又輕聲問：「真的嗎？」

朝玟故意板起臉：「我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問我就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