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當下，對她的感覺，可能還是和上一次，是一樣的。

甚至他為了恢復記憶，才跟著她的都有可能，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也不存在愛。

朝玟也覺得，愛情本來就不是人生中所必須的。

有情飲水暖，但是這個情可以是任何感情的一種，人畢竟是群居動物，還是需要不斷的走到人群中去。

愛情可以沒有，也可以存在，但絕不能夠成為人生當中唯一的主宰。

如果深深的愛著一個人，甚至將那人當成未來的寄託，他的人生，就像行走在毀滅的邊緣，因為他所有的信念，都在另一個人的一念之間。

人本來就多變，當一個人發生變化之後，甚至不能夠跟以前的自己共情，也許今天的甜言蜜語，在日後會變成斥責辱罵，當初輕輕撫過臉頰的手，當立場對立時，也會有可能在某一天變成揮來的巴掌。

因為愛，所以將另一個人當成依靠，這是極不牢靠的，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依靠，人這一生需要的大多數東西，除了向愛人索取，只要肯想，也能用別的方式換來。

愛這種東西，有沒有都行。

沈修慈的想法，她完全理解。

可是這些天沈修慈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在腦海里不斷的盤旋，她心中難以遏制想要反駁這個觀點的衝動。

所以沈修慈現在對她是什麼感覺？

朝玟在向攻心組的組員前輩們取經的時候，他們對她說，如何判定你的任務對象深愛著你，那就看看，他現在與過去，是否截然不同。

朝玟不解的問為什麼。

前輩們說。

「卑劣者變得博愛，光明正直之士變得自私，愛會讓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變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可朝玟覺得，這不能說明什麼，愛可以改變一個人，但一個人的改變不僅僅能通過愛情，這樣的說法有些狹隘。

「愛就是這樣沒有道理，它會讓理智的人失去理智，讓尖銳的人變得柔軟，讓堅強的人變得脆弱。」

「如果這些都不能佐證，那你就再看看，他是否能夠心甘情願的為你去死。」

朝玟問：「這又是什麼說法？」

前輩笑著說：「到現在為止，許多關於愛情的偉大作品，都是靠犧牲一方，換另一方的生命或者自由來實現價值升華的，不是嗎？」

朝玟：「但犧牲本來就是一個震撼的命題，與愛情掛鉤，的確會加深它的壯烈，但是真正的人不會像你說的一樣，我的意思是，一個人不太可能因為愛情為了另一個人犧牲自己。」

前輩笑著拍了拍她的肩：「當然了，在現實里要想看見這樣的故事，是沒有這麼容易的，但是玟玟，咱們是做任務呀，遊戲人間，就不要太較真了。」

「你現在又恰好接到了這樣的任務，最好把這種信念當真，不過是讓人愛上你而已，憑你的話，我想這很簡單。」

「以後，你還會遇到很多類似的工作，你剛從輔命組轉過來，儘早適應吧。」

這話朝玟不認可，但是卻讓她時不時的就會陷入一陣難以自拔的思考。

可是想來想去，她仍不理解。

愛一個人，愛到想要為了另外一個人去死，也許是她太自我了，她到現在也認為，沒什麼人能夠比她自己更重要。

前輩說的人是存在的，但她更願意把這看做一種意圖自我毀滅的心理疾病。

顯然，沈修慈跟她，都沒有這方面的毛病。

但是，一直被她忽視的一個畫面，卻直直的刺入了她現在的腦海中。

在傀儡鬼的幻境中，沈修慈最後在崖底自刎，是真的嗎？

她自從掙脫幻境後，便漸漸忘卻了她在幻境中的遭遇。

傀儡鬼把她拉進幻境，讓她被迫直面了她心中最深的恐懼：她的計劃全盤失敗，被押往審判法庭接受判決，沙執行官等人的計謀得逞，而她就如一隻被困在蛛網上的小蟲，無論如何掙扎，都掙脫不出名陰謀為的巨網。

當世俗的正義不再站在公正的那一邊，而是輸贏強弱來定義罪名，朝玟要是在最後一刻放棄掙扎的話，她一定會被徹底擊潰。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這種絕望，即便是她最後成功逃出來了，她也不願再想。

朝玟此刻心中默念：沈修慈最後自刎，不可能是真的。

從她進審判法庭開始，就都是傀儡鬼精心虛構出來的幻境，只為讓她心緒動盪，弄垮她的精神。

沈修慈是心性何其強大的人，七年戰場，十年內鬥，該看的風雲，早就都看過了，怎麼會輕易輕生？

……

一絲細微的擾動，如同悄無聲息蔓延開來的水草，輕輕拂過裙擺，將朝玟從深深的沉思中拉回現實，她的視線從沈修慈的面龐移開，轉而落在腳旁。

當朝玟目光觸及那些半透明、鮮紅而細長的紅線時，她立刻放下了撐在臉上的手，轉而驚異的凝視著這些紅線。

沈修慈仍然是闔目的狀態，對這些紅線的逃竄，似乎毫無所覺。

朝玟疑惑的在他與紅線之中看了看，她記得這些線每次都是從他的手腕內側鑽出來的，於是，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沒有連接也沒有傷口，腕骨以及袖口，都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