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心狠手辣,」柳重月皺著眉,「當年宗門的弟子都那般無辜,他竟也下得去手。」
如今安垣東洲情況危急,斯章像是想要整個仙道都隨之殉葬,因而做事不計後果,也並未考慮到周遭百姓的安危。
「天道難道不會處置他麼?」柳重月已經聽聞過許多次關於天道的事情了,在他的印象里,天道應當是很喜歡多管閒事的存在,但斯章這般行事,天道竟到如今都不曾插手。
他們現在要返回文白的城主府,和各宗門商議之後的事。
柳重月跟在明鈺身邊,小聲問:「師尊見過天道麼?」
「見過,」明鈺道,「他是掌管上下界平衡的造物主,不出手干預,是因為他的目的與斯章相似。」
「目的?」柳重月懵了懵,「仙骨?」
「嗯,」明鈺揉了揉柳重月的腦袋,將他攬在懷中,「我與你說過,仙使是凡塵百姓願念凝結而成的靈體,是生來的仙體,百姓的願力越多,他的力量越強。」
柳重月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年在太鼓城,城中百姓已經不信任他了。」
「嗯,太鼓城的百姓曾是他供奉的主要來源,斯章從中作梗,讓他失去了百姓的供奉,力量因此而削弱,所以才會隕落。」
「天道壓制仙使是擔心有朝一日他會頂替自己的位置,成為新的天道,沾染了凡念的上界仙人很容易犯下錯事,成為被貪念控制心念的皮肉走狗,會犯下比下界凡人更加嚴重的錯誤。」
從大荒之年到如今,天道已經處置了許多生了貪念的仙人,維持著上下界的平衡。
直到他自己也被欲望和利慾薰心,想要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想要更加純淨的力量。
他的視線放到了仙骨上,斯章也不過是他的一道棋子,若是斯章此番成功,他便會坐收漁翁之利,將仙骨據為己有。
柳重月撇撇嘴角:「文白當初說的也並無道理,整個仙道都是道貌岸然之人,想盡辦法黨同伐異,做了那麼多虛偽的好事,實則也只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
「人在人世間便是如此,無論是凡人,還是仙人,有了思考的能力,便會有欲望和貪念,有了聚集的群體,便會產生爭端。」
明鈺手中捧著一團靈力,是一團幽藍的光華,很是耀目漂亮,在他掌心扭曲重組,凝成一朵蓮花的形態。
他道:「人是貪念匯聚起來的,愛欲,怨恨,許多情緒的本質來源於貪慾,從前的仙道要求修仙之人摒棄雜念,沒有貪念控制頭腦,才能真正領悟大道仁心。「
「仙道給予修士的力量會放大一個人的貪慾,原本只有三分貪妄,入了仙道,會變成七分,甚至是八分九分,修行是一輩子與自己的抗爭,你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這與仙道所求大道背道而馳,這便是我當年不欲你繼續修行的原因。」
柳重月睫羽顫了顫,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明鈺說的沒錯,因為狐族無端被滅門,他心中有執念,他想為狐族洗清罪責,想要妖修能正大光明行走在世間,想要證明妖不都是壞妖,也有好妖。
他的執念在此,妖族的族人們,因飛禽走獸,草木蟲魚修煉幻化人形,要想擺脫天性和口腹之慾是格外困難的事情,他們的貪慾並不大,卻始終是貪慾。
因而妖修無道,沒有道,也便無法飛升。
但柳重月也不在意,原本若是狐族沒有出事,他會一輩子只做爹娘身邊無憂無慮的小狐狸,也從未想過要飛升。
景星不懂他想要什麼,他知道柳重月的身份,直到他的身世,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想要什麼。
柳重月將景星從自己腦海中甩出去。
他們已行至文白府外,因府外人群聚集,明鈺與柳重月都是暫且無法露面之人,為避免麻煩,便從小門入內,沒和文白他們一道進入。
回了客房,明鈺又檢查了柳重月的魂魄。
先前在瓷妖的幻陣當中,輕易脫離宿體會導致柳重月魂飛魄散,他們都小心謹慎,後來有了明鈺一半仙根,仙根能穩住魂魄,以出竅之態在凡塵活動幾日也不會出現太大問題。
明鈺又給了柳重月一點靈力,他們如今沒什麼話說,但卻格外有默契似的,無需交談。
又過了片刻,府中魔修將柳默送了過來。
柳默說話尚且有些困難,喊道:「月月……」
「小叔,」柳重月拉住他的手,想起斯章當時說的話便心中怨怒,道,「斯章真是該死,居然毀去了你的身軀。」
「有沒有毀去……也關係不大了,」柳默苦笑道,「修為已經沒了,想要尋死,也沒辦法。」
他被困在木傀儡中,上百年,永無天日一般。
分明一開始他是信任斯章的,也可笑地動過心,以為斯章是真的喜歡自己。
他修的紅塵道,卻像是一道永遠無法消弭的詛咒,被困在紅塵之中,被紅塵拖住了腳,奪去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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